2016年最有趣、最重要的科学进展
2017-01-11薛巍
薛巍
过去一年最有趣、最重要的科学发现和进展是什么?除了完整的头部移植、医疗领域使用3D打印、虚拟现实成为主流、深度学习,还有人类进入高科技石器时代、人是动物等一些新鲜的回答。
心理学的危机
前沿(Edge)网站每年都会邀请一批科学家和思想家回答一个问题。2016年的问题是:“你认为近来最有趣、最重要的科学新闻是什么?”编辑约翰·布洛克曼把170多个回答集成了一本书,书名叫《知道这个:今天最有趣、最重要的科学思想、发现和进展》。
美国波士顿学院心理学教授埃伦·温纳(Ellen Winner)报告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心理学正在经历一场危机。心理学研究无法被重复。《科学》杂志刊登了重复100项研究的尝试,结果只有其中的36%能被重复。”她说,许多不能被重复的研究之所以被刊登出来,部分是因为杂志更喜欢刊登那些跟直觉相反的发现。科学杂志正在改变它们的政策,将不再接受样本太小和概率值刚刚到0.05的论文。这样有助于提高心理学的声誉以及我们对人性的认识。
约翰·布洛克曼与他的著作《知道这个:今天最有趣、最重要的科学思想、发现和进展》
心理学遭遇了危机的一个例证是,TED网站上被观看次数最多的演讲是“学校会扼杀创造力吗?”紧随其后的是社会心理学家艾米·卡蒂关于身体语言的演讲,已经被观看了3800万次,她说:“采取一种自信的站立姿势就能影响睾丸素和皮质醇水平。”现在TED给这个演讲的视频加了一个注释:“社会科学家关于稳健性和可重复性的辩论中提到了本演讲中的一些发现。”
有两位心理学家希望为社会做出一点贡献。美国心理学家戴维·迈尔斯说,我们怕错了对象。如果手持AK-47的恐怖分子2016年在美国会杀死1000人,我们对其他行凶的枪支暴力的恐惧只有这种恐惧的十分之一,虽然每年有一万多人死于枪支暴力,我们对交通事故的恐惧却只有这种恐惧的三十分之一,虽然每年在美国有3万多人死于交通事故。近来的研究显示,我们对更大的日常威胁的恐惧不及我们对恐怖事件的恐惧那么大。对恐怖分子的恐惧劫持了我们的理智,这凸显了一条重要的、持久的科学新闻:我们往往怕错了对象。在被夸大的对恐怖分子的恐惧背后,是易用的启发法则在起作用:我们害怕记忆中易得的东西。生动的、认知上容易得到的图像——可怕的空难、大屠杀——扭曲了我们对风险的判断。因此,我们会记住和畏惧那些龙卷风、空难、恐怖袭击等令人难忘的大规模夺人性命的灾难,而不那么害怕一个一个的杀人的威胁。这种认知上的偏差导致美国在恐怖袭击每打死一人投入5亿美元,但每一次癌症造成死亡时只投入1万美元。所以一位风险专家说,如果是新闻里的事情,就不必担心。新闻的定义就是很少发生的事情。
德国心理学家格尔德·吉仁泽指出,在欧洲和北美,人们死于恐怖袭击的可能性非常小。一般来说,在美国每年死于闪电的人都比死于恐怖主义的人多。更多的人死于二手烟和普通的枪支暴力。更有可能的是,美国人可能会死于可以预防的医疗事故。为什么人们会害怕那些不太可能杀死自己的事件?心理学提供的答案是,那叫畏惧可怕的危险。人们害怕造成许多人在短期内死掉的事件。当同样多或更多人在一年内零散死掉时,不管是死于枪支暴力、车祸还是死在病床上,都很难引起人们的担心。因此恐怖分子会袭击两次。一次是使用物质力量,第二次是利用我们的大脑,即我们对可怕的危险的恐惧。虽然美国花费了几十亿美元用于防止恐怖分子的第一次打击,却没有花钱去防止第二次打击。使公众意识到恐怖分子是如何利用人们的恐惧的,能比安全局的大数据分析拯救更多人。
没什么新闻
美国人类学家劳拉·贝兹格认为,2016年最有趣、最重要的科学新闻是“人是动物”。“作为一句格言,这根本不是新闻。2300多年前,亚里士多德就在《政治学》一书中说,人本质上是政治性动物。但这句格言被科学证实了。对几百个对社会或政治动物的实地研究证明,每当动物聚在一起,它们会执行同样的规则。当群体在居住地形成之后,当迁徙成本较低时,它们往往是类社会的。大部分动物都帮忙养后代,大部分动物都会繁殖。但是当迁徙成本很高时,比如三只树洞里有几千个蜜蜂抚养蜂后的幼虫时,它们就真的是社会性动物了。当人类或其他动物的社会能够迁徙时,在政治或繁殖上会更加平等。当迁徙的选项被关闭时,社会就不那么平等。”
丹麦物理学家托尔·诺兰德拉斯提出,我们正在走向“高科技石器时代”,使用新技术来返回到旧的能源、物质和信息活动。比如在饮食方面,以前我们像打猎采集者那样生活,寻找各种野生的植物和动物。现在,通过农业,我们极其依赖于少数被驯化的植物和动物(人类获得的热量一半以上只源于四种作物)。让地球上的70亿人都回到采集的生活方式当然比较困难。但各种技术提供了新的可能性:顶尖厨师向公众传授在野外重新发现被遗忘的资源的技术,如可食用的虫子、不太为人所知的海洋生物。都市农业正在兴起。许多人放弃了农业兴起后才出现的一些食物。在照明方面,太阳、篝火和蜡烛发出的光是全光谱的,用透镜看的话能看到彩虹。白炽灯也是如此。但节能灯泡和荧光灯的光不是连续光谱的,它们只能发出某些颜色的光。因此现代照明在光的质量和显色能力方面是有缺陷的。LED灯能够以很低的能耗产生我们作为打猎采集者时适应的光。
打猎-采集时代水平的、点对点的人际关系网络很适合管理打猎和采集。但农业的来临意味着集中化,出现了城市、仓库、国王和控制。社会结构不再依赖于自下而上的自我组织,变成了依赖于自上而下、以规则为基础的社会。这种模式有很多优点,但不擅长保持市民社会的活力。匿名的政府和市场也难于管理共同的资源。在应对气候挑战时,越来越强调管理共同利益的群体。总部采取真实行动的能力让人失望,而风车、城市花园和共享积极不再只是天真、徒劳的尝试;它们正在改变社会结构。随着去中心化的制造(3D打印、孵化器)的来临,传统的全球化趋势之后出现了地方化趋势。
贾雷德·戴蒙德对“最重要”这一概念表示了怀疑。他说,在许多领域,经常听到这种形式的问题:最重要的XYZ是什么?比如,艺术创造力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或者快乐婚姻最重要的因素?成功养儿最重要的因素?可持续经济最重要的因素?世界和平最重要的因素?“在我们这个复杂、多因素的世界,这类问题的正确答案几乎总是这样的,应该考虑的最重要的因素是:不要去寻找最重要的因素。相反,要考虑许多东西,哪一个都不容忽视。”比如,婚姻治疗师已经确认了幸福婚姻的19个独立因素:性、金钱、宗教、政治、亲戚、育儿、辩论风格方面的和谐,以及其他12个因素。如果一对夫妇对其中18个因素都能达成共识,但无法解决钱或政治方面的分歧,他们就会陷入麻烦。因此,如果你听到一对新婚夫妇问,幸福婚姻唯一最重要的必要条件是什么?你可以打赌他们最终会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