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的银杏树

传秀云

韩国全州大街上的银杏树多得让人吃惊。对于韩国人来说，十月里最惹人厌的恐怕就是银杏果了，满地都是，稍不小心就踩上，黏糊糊地粘在鞋上，臭烘烘的特别烦人。然而，对我这个老外来说，全州最让我欢喜的却是满大街的银杏树、满地的银杏果，简直像是专为这秋天的风景准备的，到处洋溢着丰收的景象！

黄澄澄、金灿灿的银杏树让全州的秋天格外美丽，全州的大街小巷被装扮得美不胜收。金黄色的银杏树枝繁叶茂，整齐地站在马路两旁，列队而立，大街小巷的银杏树似乎整装待发，甚至乡间小路边的银杏树也是灿烂夺目，格外诱人。原来银杏树是韩国全州的市树。

全州韩屋村以数百间古屋著称，热闹非凡，可我却偏爱村旁那寂静的全州乡校。乡校里最令人震撼的莫过于巨大的孔子像和那几棵古老的银杏树，最古老的有400岁，最年轻的也有250年树龄了。银杏树非常高大，树干很粗，直径大约有两米，感觉好几个人才能围抱过来。

金黄的银杏树非常显眼，加上乡校里传统的中式古典建筑，吸引来那么多电影导演取景，常见新人们来拍摄婚纱照。

事实上，韩国乡校只是最早的学校，既没有学生，也没有老师，只有房前屋后摆放的书案和墙上的书法，还处处透出汉字书香。废弃的校址、校舍被当作古迹完整保留下来，现在已经成了当地人供奉孔子像、保存传统文化的地方，也是当地人休闲、外地人免费观光的去处。

韩国乡校门口的纪念牌上，汉字清晰可见，“银杏不招虫子，因此可以健康成长，希望门生们也能像银杏树那样健康成长，做正直的人”。长期以来，这几棵银杏树成为学童们投身学业的精神支柱，那些希望高考成功的人都来祭拜，祈求榜上有名。原来，银杏树在这里象征正直，希望学生有正直的品德。看来，在这里孔子是正直的化身。

韩国乡校虽然保存完好，但不一定都这么幸运。临近的井邑乡校就人烟稀少，显得很落魄，但是院子里那两棵400岁的银杏树硕果累累，颗粒饱满，至少有2厘米大小。黄澄澄的银杏果撒落得遍地都是。

韩国朋友说银杏是孔子最喜欢的树，一方面是因为银杏树不招虫，是正直的象征，另一方面是因为孔子主张仁爱，银杏的核是能治病的中药，与孔子仁爱的主张一致。银杏的发音与仁爱接近，也有暗喻仁爱的意思。孔子最核心的理论是仁，难怪乡校里供奉那么大的孔子像！

难怪咱们中国的校园里也有银杏树，祖先还有这么多我们不知道的遗产！

在韩国，我最郁闷的是“银杏果事件”。

周末外出未归，给我打扫房间的服务员竟然抱怨我房间里的银杏果。其实，这些银杏果已经非常干净了，只是因为带着硬壳，体积太大，我就剥了一些，只保留果仁，没想到造成了我此次在韩国访学期间与韩国人的唯一一次冲突。正好，朋友之前送了些类似乐扣的玻璃瓶子，干脆被我装了银杏果。

询问年长的韩国教授，他也知道银杏果对健康的好处，但又说夫人不喜欢银杏果，反对他带银杏果回家。

也许，韩国人就是因为不喜欢银杏果的味道，所以才没有人捡拾银杏果。而装在玻璃瓶子里的白花花的银杏果倒成了我的意外收获。

众多的银杏树把韩国的大街小巷装扮得分外美丽，然而，银杏果却并不被韩国人所喜爱，成熟的银杏果落在地上，成了被人嫌的垃圾。多子多孙的银杏树结出这么多银杏果实，却因为气味难闻遭遗弃，说泛滥成灾也不算过分。

在韩国，有些老年人知道银杏果的好处，也知道银杏能治病，但也只是购买煮熟的银杏核食用。捡拾银杏果是要付人工费的，那是制药厂的事。年轻人不懂银杏的作用，加上银杏果皮的气味难闻，自然是不喜欢的，但是，他们喜欢秋天金黄的银杏树风景。

街上偶有见到老人捡拾银杏果，而路过的年轻姑娘捂着鼻子匆匆走过，唯恐避之不及。同行的韩国朋友认为这与“带刺的玫瑰”是一个道理，只是各人好恶而已。我却认为，在韩国，银杏树对于年轻人和老年人意义大不同。

古老的庆基殿里足有一尺粗的银杏树记载着历史的沧桑，银杏树虽然苍老，却仍然枝繁叶茂，硕果累累。大街上也时常能见到只剩下残枝败叶的银杏树，正努力地结出果实。

想来有趣。韩国人为了美观种了这么多银杏树，可是又不喜欢银杏果的味道，银杏果只能进入垃圾堆，任其泛滥成灾，结果到处都是银杏树，到处都是银杏果。韩国人既不喜欢其味，又希望取其果的药用价值，这该咋办？银杏果在韩国真是个充满矛盾的结合体！（作者为北京大学地空学院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