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聪明

清风慕竹

公元前598年，陈国的大夫夏征舒杀死了陈灵公，自己坐上了国君的宝座。楚庄王闻报，高举“替天行道”的义旗，出兵伐陈，诛杀了夏征舒，并顺便把陈国并入了自己的版图，降格为陈县，封王子婴齐为陈公，让他在此留守。

开疆拓土乃不世之功，所以在楚军班师凯旋之时，朝中的大臣们纷纷向楚庄王表示祝贺。在这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只有一个人一言不发，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忧色。这个人，就是楚国大夫申叔时。

楚庄王有些不高兴了，就把他叫来责备说：“夏征舒无道，杀死了他的国君，寡人带领诸侯帮陈国的百姓讨回公道，诸侯、县公都来庆贺寡人，偏偏只有你，不来庆贺，这是为何？难道寡人做了这么大的好事还有错吗？”

申叔时施礼说：“陛下不要动怒，请让我先给您讲一个故事吧。”

楚庄王点头说：“好，你讲吧。”

申叔时说：“从前有个人，牵着一头牛，经过邻居的麦田时，没有把他的牛看好，结果，那头牛冲到人家的庄稼地里，把人家的麦子踩坏了。陛下，这件事您会怎样判决呢？”

楚庄王说：“这还不好办，让他赔偿就是了。”

申叔时说：“可是邻居却不这样想，他一怒之下，就把人家的牛强行抢来，杀了吃了，理由就是那头牛踩了他的麦子。现在，您又会怎样来判这个案子呢？”

楚庄王说：“那就是邻居做得太过分了！不就是踩了几棵麦子吗，至于抢杀人家的一头牛吗？”

申叔时说：“对呀！正是如此。现在夏征舒有罪，一人之罪也。您讨伐了他的罪过，也就足够了。可是，您却瞅着这个机会，强行灭了别人的国家，这和那个杀牛的邻居又有什么不同呢？这又有什么好庆贺的呢？”

楚庄王听罢，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之处，道歉说：“寡人明白了，寡人用伐罪之名号令诸侯，不能以贪人之地而归，你说得很对。”

于是，他一边下令把新封的陈公婴齐从陈国撤回来，一边派人到晋国找到避难的陈成公，让他回去继续当国君，并全部归还了陈国的土地。自此，陈国彻底归服了楚国，在此后一百多年里，直到陈国最终灭亡，一直都是楚国的附属国，再也没有背叛过。

孔子在读到这段历史时，称赞说：“贤哉楚庄王，轻千乘之国，而重一言之信。”由衷感叹楚庄王能听得进劝谏把千乘之国看得很轻，而把一句重信义的话看得很重。

真正的聪明，不在于不犯错，而在于他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并勇敢地用来修正自己的错误，而不为面子所左右。这既需要眼光，更需要度量。

【原载2016年第13期《思维与智慧》】

插图 / 申叔时与楚庄公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