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后发生了什么？

佚名

辽宁鞍山岫岩满族自治县，于公众而言是个陌生的地名。2012年8月4日，受台风“达维”影响，这里普遍受灾，当地通报称死亡五人，失踪三人。但央广新闻报道收到的一份村民匿名寄来的死亡人员名单显示，死亡人数不止五人，当地政府可能存在瞒报。根据这份名单，共有三十八人在岫岩“8·4洪灾”中遇难，遇难者的姓名、年龄、家庭住址等信息，均被详细地统计在内。

八人？还是三十八人？按照当地政府官网2012年8月6日发布的消息，“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岫岩死亡五人、失踪三人”，之后，再无死亡人数的公开通报。经过记者挨家挨户地核实，死亡名单上的人员地址、死亡时间都相当准确。但死亡人数差别为何如此之大？一个耐人寻味的细节是，有村民反映，村干部用“雇一个人一千块钱给背山上去，倒点儿汽油然后点着”的方式处理遇难者尸体，还有村干部告诫村民，不允许往外说死人的事。从此细节看，这很可能是一起人为瞒报自然灾害伤亡损失的严重事件，而不是如外界的善意分析那样，是官方疏于跟进通报灾害损失信息。

洪灾死了人，这是当地官方与民间都知道的事实，死了人是否要让外界知道，似乎有了分歧。为什么要瞒报？最大的原因，可能还是与追责有关。比如，洪灾背后，可能存在防汛工作不力，以及灾后救援疏漏等问题。当然也可能是习惯性做法，一看到死人就下意识选择控制死亡人数，而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

瞒报死亡人数，以及粗鲁野蛮的善后做法，是对生命的漠视。让人吃惊的，不仅是瞒报的事实本身，还有“死亡人数是可以瞒得住的”这一尴尬现实。不管是如洪灾这样的天灾，还是如矿难这样的人祸，一遇到死人就隐瞒真相的做法，让权力者成为真相的垄断者，他们在乎的不仅是瞒住外界，更是瞒住上级。媒体查询发现，无论是2013年岫岩县的政府工作报告还是鞍山市的政府工作报告，对2012年的工作回顾中，均未提及“8·4洪灾”死亡人数。隐瞒，无视，就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们在一场天灾中丧生，又在接下来的一场人祸中失去了被写入遇难者名单的资格，甚至是被统计进死亡人数的资格。活着的时候微不足道的命运，并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死亡而改变，这似乎是死者的宿命，无疑更是生者的悲哀。死者为大，却换不来对生命的起码尊重，生者对此该做出怎样的回答？

【原载2016年12月13日《南方都市报·社论》】

插图 / 不能说的秘密 / 张广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