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后再见“二峨眉”

■文／图／史家元

70年后再见“二峨眉”

■文／图／史家元

四川盆地边沿有座峨嵋山，峨嵋山市因此得名。同样在四川盆地边沿的蒲阳镇有座山叫“二峨眉”，不同的是，二峨眉在峨嵋山的北面，相距约200多公里。峨嵋山是中国名山，二峨眉名不见经传，从外形看来，两山有不少相似之处。

童年时天天能看到的二峨眉，却在我对它魂牵梦系70年后才再次相见，实在是当初没有想到的。

●神秘色彩 传说有煤矿鸦片

1937年7月到1945年8月是中国人民对日本的八年抗战，我们全家大约在1939年左右到达蒲阳镇，当时父亲任职于该镇的空军幼年学校担任英文老师，我正好进入该校的子弟小学。我是子弟小学第一届的毕业生，也大概是唯一的一届，因为1945年8月抗战胜利了，空幼校也迁走了，子弟小学也结束了。

我在蒲阳镇待了七年，在这七年中二峨眉与我结下了不解之缘。70年以前蒲阳镇是一个“道地”的农村，所谓“道地”，就是除了农田，没有象样的房子，所有的校舍全是茅草房，望眼过去没有任何阻碍，远处的山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当然也包括二峨眉。要知道，蒲阳镇也在四川盆地边沿，山峦重迭，之所以记得二峨眉，是因为那时走路上学，每天都要跨过蒲阳河上唯一的桥，费时不少，沿途都能看到这座山，记忆非常深刻。

那时年纪小，当然不可能去二峨眉，只听说那里有煤矿，常有拖煤的木板车从二峨眉向外运煤，要经过蒲阳镇。更有传说，四川的“棒老二”（土匪）在山上种植鸦片，更增加二峨眉的神秘色彩。我内心早已决定，有生之年一定要再见到一次二峨眉。

●重返四川 往日故居被摧残

1981年是我阔别中国32年后首次重返四川，当时国内还未全部开放，蒲阳镇小地方，能看（开放）的地方更不多。四川日照很少，那天有些阳光，我看到了在二峨眉旁边的「钩子山」，而没有看到二峨眉，感到无比遗憾。由于停留的时间太短，只能回到往日的故居看一下，那有门栏的四合院已经不见踪迹，住过好几年的瓦屋还在，经过无情岁月的摧残，早已破旧不堪。

其后虽数次回过中国，都没去过四川，一直到2007年才再次回到蒲阳镇，老蒲阳镇全变了，旧日故居全不见了，故居前的小河也变成了街道，河上磨米的曾家碾成了街名。当天整日阴雨，当然看不见二峨眉，我们只好打着雨伞去拜访空军幼年学校。从当地人口中得知，1949年起这里就先后成了空军疗养院、陆军疗养院，而今是空旷无人的军事管理区，门口有门房，只要是往日与空幼校有关的人都可进去参观。

当年的丘陵起伏的校区好像只剩下数栋老旧的房子，到处古树参天，杂草丛生，四周空寂无人。当年学生操练的大操场看起来小得可怜，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当年看起来那么壮观。四周教室、学生宿舍全不见了，操场边住了一家人，大概是看守管理区的，说了几句话，也问不出个名堂来。我们走的时候问门房，当年的子弟小学在那里？他说就在你站的地方，因为不在管理区内，早就拆了，成了农田和马路。

●儿时旧梦 重温痛苦和欢乐

2008年5月12日四川汶川发生规模8级地震，80公里以外的灌县受到重大灾害。我2015年重访灌县时，整个县城完全变了样子，据当地人说，大地震后县城重建，灌县开发提前了30年，蒲阳镇也和灌县连在一起。这样一来，以前的农田被新修的街道、新建的房屋占据，远山全被挡住了，二峨眉更看不到了。我意识到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的机会，决定动用一切方法去找到它。

四姊在灌县教过很多年的书，她的一位好友罗阿姨仍住在灌县，她的孙子小马和她的外甥小范也都在灌县，而四姊女婿的姊姊晓渝也是灌县人。我先问晓渝是否知道二峨眉？她说没听说过，再问小马、小范，皇天不负苦心人，小范说他的岳家就住在向峨镇，二峨眉应该在那附近。他二话不说，开车直奔二峨眉而去。

约莫半个多小时，二峨眉就耸立在我面前，我走下车，热泪不禁盈眶而出。我问站在身边的二、三姊，“你们还记得这座山吗？”她们露出迷惘的样子。我突然想起，在蒲阳待得最久的是四姊和我，只有我和她念过子弟小学，只有她和我在蒲阳待得最久，也只有我和她天天上学时看着二峨眉，而二、三姊早几年就去省城念书去了，她们当然对二峨眉没有什么记忆。而我亲爱的四姊已往生数年，无法在此与我重温儿时旧梦，共观二峨眉了。

我对着二峨眉凝视良久，小范从乡人口中证实那就是二峨眉，我问他为何这么多的当地人都不知道二峨眉？他无语了。在那一刹那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二峨眉对当地人来说，不过是一座山而已；对我来说，它却是童年岁月的结晶。其它人当然不可能感悟得到，更不可能明白它对我代表的痛苦和欢乐了，连站在我身边的二，三姊也不明白为何我热泪盈眶。

我非常感谢小范、小马萍水相逢，他们让我又看到了二峨眉。今后的日子里，我可能不会再看到二峨眉了，但现在我明确知道它在那里，它再不会从我生命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