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场悲壮的屈服
2017-01-03段泽徐
段泽徐
我生来书生意气十足,喜欢抗争,喜欢反抗一切我所认为的不平。稍大一些,我在金庸的武侠小说中发现了“理论依据”——大侠都立志“荡尽人间不平事”,我自然视其为金科玉律。再后来,在懵懂中阅读了一些革命典籍,熟悉程度还达不到“知其然”,而“知其所以然”更是遥不可及。然而一切都不能妨碍我的自以为是。
由于深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保尔光辉形象的感染,我喜欢一切红色,甚至寻找一切机会证明我就是那个钢铁铸就的红色战士。
“六一”儿童节联欢会的节目由班主任指定。这本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却被我在内心深处渲染成“独裁”与“不民主”,那么身为“保尔”的我肯定得挺身而出,这是“历史使命”在召唤。于是我连夜赶制出一份大字报,然后发动群众——叫上三五死党,全班贴发,联名上书要求班主任撤换节目。
一份承载了我全部希望的大字报摆在了班主任的办公桌上。出人意料,班主任毫无愠色:“既然如此,你来筹备吧。”她的脸色如同杯中的开水般平静,更如深渊般莫测。我略微发怵,却故作镇定地满口答应。
新一轮的活动安排展开,然而无人报名。当初那些积极参与的“革命者”都消极面对这一“胜利果实”,大家互相推诿,竭力推脱。终了,除我一人报名外,后无来者。眼看“六一”将至,眼看别的班排练得风生水起,而我们……当初义愤填膺的“群众”纷纷倒戈,要求班主任出山。“内忧外患”中,还是班主任给了我一个台阶——“我来帮帮你”。毋庸置疑,这是宣告我的倒台。第一次抗争失败了!
历经数载沉默与积淀,其间虽难免摩擦,然而我谨记第一次失败的屈辱。直到那天,我进行了第二次反抗——
在初三的时候因为课业负担重,大家基本上懒于打扫教室。因此班主任出台“卫生评选倒数第一,重做一周”的规定。当然,针对这样摆脱“大锅饭”的英明决策,我举双手赞成。然而当我打扫时,竟鬼使神差地连续三周倒数第一。处罚自然难免,且每天一到校就被卫生委员如抓壮丁般押解至包干区,实行监管劳动,羞辱不言而喻。
最终,大家将问题的矛头指向了一旁冷眼旁观的卫生委员——为什么她不用做值日,不用承担重罚之苦?一时间极度的不平衡占据内心,彻底激化矛盾。大家义愤填膺,一致推选我写一份请愿书。
又是一夜难眠,我心潮澎湃,白纸黑字,一气呵成。我提出“或给卫生委员安排卫生任务,或弹劾之”的主张。然而,到签“联名请愿书”的时候,大家犹豫起来。终于有人开口:“我看联名就算了吧,我们只是希望不再重做值日,况且弹劾恐怕要得罪人哦!”百般推诿下,我苦笑:“恐怕这‘联名弹劾信有名无实了吧!”众人尴尬。
当班主任调查此事时,更有聪明者慌忙站出来划清界限,洗清一切与我的干系。面对残酷的现实,我的心分明在滴血。热情再一次被现实冰封,美好的理想再一次被现实的南墙撞得粉碎。纵然还是免除了这无休止的惩罚,纵然最终把卫生委员调离了监督岗位,又有什么意义呢?当大家欢呼相庆之时,我知道,我的第二次抗争又失败了。
于是我再次选择屈服。同样不屈服于任何人,只屈服于现实中我的稚嫩、小冲动以及那青春的棱角与生活相撞的火花。
向生活屈服并不丢人,在生活面前放弃理想才真丢人。屈服于生活、力求东山再起之人,纵然是一副衰老的外表,也难藏赤子之心;放弃理想之人,纵然如何标榜现实主义,也不过是其衰老心灵的一己之见。
青春,一场悲壮的屈服,纵然倒下,也要化作一座山、一道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