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启诗歌看“诗可以观”
2017-01-03陈元瑞
陈元瑞
[摘要]研究高启诗歌了解“诗可以观”的目的在于找到高启诗歌中反映其生活的元末明初时期政治、军事等问题的元素,从而了解其所处时代的社会现实。本文介绍了“诗可以观”的内涵及高启的生平,分析了其诗歌中反映诗人个人漂泊际遇与社会动乱、政治黑暗问题的内容。
[关键词]高启;诗歌;“诗可以观”
[中图分类号]1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5918(2016)13-0172-02
doi:10.3969/j.issn.1671-5918.2016.13.082 [本刊网址]http:∥www.hbxb.net
“诗可以观”这句话出自于《论语》——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是孔子教导自己的儿子孔鲤要多读《诗经》时说的话。“兴”,即比兴,是诗歌创作手法之一,此处指代抒情。“观”,观看,观察。“群”,群体,此处指交友,融入群体。“怨”,怨刺、讽谏。
一、“诗可以观”的内涵
孔子以“兴、观、群、怨”评价《诗经》,已经将诗歌对于社会和个人的作用提升到了一个前无古人的程度。其指出诗既能够让阅读者有所感怀、受到触动,又能通过诗歌看到社会现实,了解时事变迁,还能够以诗会友、融入志趣相投的群体之中,更兼通过诗歌针砭时弊、讽世上不平之事。
从孔子对诗歌的高度评价中不难发现,“兴”与“群”是侧重于个体的人完成审美欣赏和与他人交流沟通的过程,而“观”与“怨”则是人了解社会问题、形成具有独特个人色彩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社会化过程。“诗可以观”强调了诗歌对于社会现实情况的镜像与反射功能,将一种文学创作手法当作了还原现实世界的媒介与渠道。与诗歌创作出时代的人欣赏诗歌时能够借着诗人的目光看到常人难以觉察的社会弊端、人情冷暖甚至政治黑暗。而晚于诗歌创作年代的后来人则能借着诗歌描绘的事物或诗人评议的文字一窥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事件、曾经存在过的人或物等。
二、高启生平
高启生活在元末明初的1336年一1375年,整体社会环境基本可以概括为战乱和离乱。元代极其落后的政治制度给全国的社会发展造成了严重的阻碍,也给普通民众带来深重灾难——将全国人口分为三六九等分而治之是元朝推行统治的根本国策之一。具体说来,蒙古人为一等人口,是最尊贵的民族;二等人口是信奉伊斯兰教的中亚细亚人,当时称“色目”,又称“回回”,由于在较早时期被蒙古军队攻打而亡国,服从蒙古统治的时间较长,取得了蒙古统治者一定的信任;三等人口为“汉人”,但并非一般意义上的汉人,而是淮河北方原属“金”境内的契丹、女真、畏兀尔、康里、阿速、唐兀等三十一类民族,以及早期被蒙古统治的川、滇地区的汉人;四等人口为长江以南原属南宋地区的汉人,是最受歧视并遭到最残酷压迫与剥削的人群。
在选人用人方面,元朝统治者对于汉人和南人的歧视与压迫同样严重。元朝建立的早、中期都没有延续前朝固有的科学制度,堵塞了汉人、南人晋升的唯一通道。即便元朝后期恢复科学,也规定蒙古与色目只需要经过两次考试,而汉人、南人却被要求考三次。考试结束录取人才给四种人的名额相同,但由于四种人口数量的巨大差异(蒙古人、色目人各一百万;汉人一千万;南人六千万),这种相同名额的录取数量折算为录取比例就差异悬殊。朝廷任命正职的官员只能是蒙古人,汉人或南人仅能担任副职。至于元朝特有的官职“达鲁花赤”则规定首先选择蒙古人,若确无蒙古人可任职,则色目人次之,除非极偏远艰苦之地,蒙古人都不愿意去处,才由汉人担任。
作为出生在长江以南地区最低等级的南人,高启父母双亡以前的家庭条件尚可,属于当时的小地主阶层,但不及弱冠之年失去双亲,兄长又驻守边塞,因此高启的青年时期是在颠沛流离、贫穷困窘以孤苦伶仃的状态下度过的。然而天生聪颖的高启并不甘于窘迫的生存现状,而是始终坚持自学,尤其喜爱诗歌,凭借先天的智慧与后天的努力,成年后的高启已成就诗名。青少年时期家庭的变故和自学成才的艰难让高启逐渐形成了桀骜不驯、倜傥不羁的个性。这种性格特点使其在诗歌创作中形成了相当特殊的文学风格,然而也因为这样的性格最终在政治上遭受迫害而英年早逝。
1356年爆发的农民起义中断了高启的学习生活,开始了长达十年逃避战乱、颠沛流离的生活。在游历吴越之地期间,虽然生活困顿、贫愁交加,还遭逢爱女病逝的打击。但高启仍然创作了《吴越游记》十五首,反映了元末统治的黑暗、战争的纷乱、民众因战争流离失所的灾厄等现实问题。
1369年明朝建立后,朱元璋因修《元史》的需要而将高启等人召至金陵,并陆续委任其担任翰林院编修官、户部侍郎、吏部郎中等官职。然而朱元璋的政治策略是重典治国,其人个性又薄情寡恩,高启为避免自身性格中的疏狂得罪权贵,也看不惯朝廷政治场面上的迎来送往,遂辞去官职、解甲归田。
好景不长,回到青邱老家没过多久闲适的田园生活,由于旧交魏观在搬迁府治与疏浚河道两件事情上得罪了当权的都府,都府伙同他人诬陷魏观。而高启曾经为魏观搬迁府治题写过《上梁文》,文中的一句“龙蟠虎踞”也成为了朱元璋兴文字狱的把柄,结果因此被冤遭到腰斩之刑,死时年仅三十九岁。
三、高启诗歌中体现的“诗可以观”
正如诗歌中的“观”与“怨”是通过诗歌看到社会现实,了解时事变迁,也是个人形成具有独特个人色彩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社会化过程一样,动荡的社会现实中造就的诗人在其诗歌创作过程中反映的必然也是严肃的现实主义问题。
高启诗歌创作与其人生际遇的四个变化阶段相伴随,通过其诗歌内容既可以了解诗人个人人生遭遇、心境情怀等的变化,也可以窥视那个战乱年代社会现实中种种的残酷与黑暗。比如十年流离生涯之前,高启因为对诗的热爱和本人个性的豪放就写出过“自是柴桑伦”、“赋诗继陶公”、“诗吐惊人语”等诗句,这既是一个青年诗人通过自学成才后颇有些恃才傲物的性格特点的真实写照,也反映了在农民起义爆发前的江南还能够保留一些富裕水乡平静生活的因子。与诗人同时代的普通民众尽管同样遭遇着统治阶级的歧视性压迫,却也暂时可以平稳度日。
但战乱一起,平静的生活立即被打破,逃避农民起义的诗人立刻陷入了“朝餐只一盂,夕卧只一床”(秋风)的困顿生活中。从这样的描写中既能看出诗人自身家徒四壁、穷困潦倒的生存现实,而这“一盂”、“一床”在战争年代绝不会仅仅止于诗人一人的遭遇。战争所到之处民不聊生,逃难的人群之混乱、凄惨仅在这一句诗文中就可见一斑。而诗人的另一首《施君眠云堂》中的“举足常防危,开眼即见愁”则从外部与内部两个方面描写了诗人所处的危机四伏的外部环境,以至于抬脚走路都必须时时刻刻有所提防,这样的客观境遇如何不让人睁眼见到的都是愁苦呢。如果说《秋风》描绘的全部是客观现实,则《施君眠云堂》则以现实引发内心感慨,使诗人困窘的生活更显悲苦。然而最严重的精神打击还是来自于爱女的夭折,诗人的《夜来有感》既有内心情绪的刻画,也是对时事的反映:“少壮无欢似老时,身穷宁坐苦吟诗。卧思三十年来事,一半间关在乱离。”诗文中最后半句是点睛之笔,由于三十年人生中的一半都在战乱和离乡背井中度过,因此有了前面的“少壮无欢”、“身穷”、“苦吟诗”的内在和外在的状态。从诗人爱女夭折到夜来有感可以很容易地推断出当时社会政局的动荡造成百姓骨肉分离、生死永隔的惨剧应是随时随处可以得见、却又无力回天的客观现实。
至于短暂居官后迅速辞官的原因,诗人的《京师苦寒》中有了明确的解释“不如早上乞身疏,一蓑归钓江南邮”,官场政治中五更候朝、值宿禁中的生活状态与诗人追求的田园闲适格格不入。又兼迎来送往、奉迎拍马为诗人疏狂性格所不齿,故而虽然连升三级也要急忙辞归故里。这首诗的内容虽然只反映了诗人个人的情感,但从题目的“苦寒”二字却能隐约反映出明初苛政重典给政治格局带来相当的压力,以至于原本处于江南温润环境中的京师金陵都显得“苦寒”起来。
至于遭受牵连被斩一事,历史上有不少人对其写书《上梁文》被治罪一事始终有所疑虑,于是怀疑是诗人其他诗文中涉及对宫廷秘事的讽刺惹怒了皇帝才被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而这首诗就是《宫女图》“小犬隔花空吠影,夜深宫禁有谁来。”诗文虽然隐晦,但也不难猜出深宫内苑中夜深人静之时突闻犬吠,定非宫内之人往来,这其中的缘由值得深思。明朝刚刚建立就出现这样的宫廷丑闻,又被作诗以讽刺,皇帝的愤怒可想而知。
结束语
身逢乱世是高启一生最真实的写照,乱世不仅让诗人只度过了短暂的三十九年生命,也塑造了其桀骜的性格,成就了现实主义色彩浓厚的诗歌特色,并从诗歌中真实而贴切地反映了朝代更替、战争与离乱的社会现实。正如孔子提出通过学习《诗经》观察社会一样,高启的诗也体现了“诗可以观”的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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