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图片背后的大国关系——以APEC峰会的视觉传播分析为例

应稚浙江大学外国语言文化与国际交流学院翻译研究所



新闻图片背后的大国关系
——以APEC峰会的视觉传播分析为例

应稚
浙江大学外国语言文化与国际交流学院翻译研究所

摘要：视觉传播已成为当前文化领域和媒体传播的主力军，如何更好地将文字与图片结合起来，通过图片传达信息，成为了各大主流媒体的首要任务。本文以2014年APEC会议期间拍摄的一张照片作为研究对象，对照片进行系统的视觉传播分析，挖掘视觉信息，进一步解读报社编辑选中该照片的可能原因以及照片背后所体现的大国关系。

关键字：视觉传播分析 2014年APEC会议 大国关系

图片具有强大的视觉影响力和说服力。19世纪中期前后，随着摄影技术、印刷技术的发展，图片作为一种重要的信息载体开始受到报社编辑的重视。进入20世纪，随着图片占据越来越大的报纸版面，新闻摄影事业发展迅速，有关视觉传播理论的探讨也随之在西方学术界兴起。 20世纪末至本世纪初，视觉传播研究的浪潮涌入中国。随着中西方学者研究的不断深入，视觉传播理论的应用范围也越来越广，如教育、广告、公共关系、图像设计、大众传播、电影研究等（Moriarty，1995）。

1　理论框架

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传播系教授保罗•莱斯特在其代表作《视觉传播：形象载动信息》中，归纳了前人对视觉过程、视觉原理、视觉形象、视觉媒介的研究成果，就如何积极地观察图片展开讨论，分析了图片的视觉构成要素，并以印刷文本、美术设计、电影、电视、网络等显示媒介为例进行具体阐述。

笔者将莱斯特提出的视觉传播分析法归纳为七步。第一，列出所有的视觉要素，关注各要素之间的相互作用与冲突。第二，关注构成图片的四大基本属性，即色彩、形式、纵深和位移（Lester，2010： 16）。第三，关注人脑在综合理解被视物体、处理个体视觉要素时所遵循的分组法则，包括相似性法则、接近性法则、连续性法则以及公共目标法则（同上： 46）。第四，寻找图片中存在的图标型符号、索引型符号和象征性符号（同上： 54），尝试解读符号的意义。第五，分析人脑在观察图片时的活动方式，包括记忆、投射、期待、选择、适应、显化、失谐、文化和文字。在完成了以上五步后，观察者应尝试揣测视觉传播者的目的，并从个人视角、历史视角、技术视角、道德视角、文化视角和批评视角对图片进行综合分析（同上： 122）。

2　图片的视觉传播分析

本文选取的照片（照片详见http：//www.apec-china.org. cn/41/2014/11/11/3@2458.htm）是由新华社记者在2014年北京APEC会议期间拍摄的。 笔者对该照片的视觉传播分析根据上文提到的七个步骤展开。

2.1视觉传播分析

（1）视觉要素罗列：参会代表朝相机的方向走来，其中男性身着连肩袖上衣，女性身着立领旗袍裙。晚宴大厅整体采用米黄色墙纸，呈现典型的中国山水画风格。宴会厅地铺大红地毯，天花板呈现蓝色。

（2）基本属性：照片中最抢眼的视觉要素是色彩，主色调为黄色。“帝王黄”在照片中的大面积运用从侧面反映出欢迎宴会的隆重，以及中国政府对本次APEC会议的重视。此外，照片还运用了直线透视法，画面中所有的线条都以中心人物的头顶为终结点，很好地体现了其在照片中的重要性。

（3）分组法则：根据相似性法则，前排男领导人的服饰款式相同、颜色相近，可以看作一体，而第一夫人彭丽媛因服装的款式、颜色不同而显得相对出挑。此外，美国总统奥巴马由于未佩戴APEC纪念徽章，且走路时双手下放交叉，神色沉重，与面带微笑的习近平夫妇形成对比，因此在照片中也较为突出。

（4）符号编码：照片是对各国领导人赴宴场景的真实记录，本身是一个图标性符号。照片中的中心人物属于索引型符号，大国领导人集体赴宴，晚宴的政治意义不言而喻。奥巴马的神态和走姿同属索引型符号。上文提及，黄色作为照片的主色调，是文化和政治意义的双重体现，属于象征型符号。

（5）大脑活动方式：尽管照片中人物很多，有许多刺激眼球的视觉要素，多数观察者仍会将目光集中在习近平夫妇、普京或奥巴马身上。除了因为他们在照片中的位置正中，形象突出以外，还与他们是大国领导人（及配偶），享有较高的国际知名度有关。相比较而言，同在前排的文莱苏丹和印尼总统就不那么引人注意了。选择原则因此作用于对该照片的观察。

（6）视觉传播目的：就这张照片而言，《人民日报》的编辑是主要的视觉传播者。编辑人员从新华社记者选送的多张照片中挑中这张作为新闻配图，可能原因有三。

其一，《人民日报》作为中共党委机关报，理应为本国领导人树立正面形象。中国作为2014年APEC峰会的主办国，习近平夫妇作为欢迎宴会的主人，应当在照片中占据中心位置。此外，照片中两人神情自然，落落大方，很好地展现了会议主办国的精神面貌。

其二，直线透视的效果使第一夫人彭丽媛成为照片的焦点。不仅如此，照片中彭丽媛身着中国传统旗袍，形象气质俱佳，展现了“第一夫人”的优雅魅力，不失为一种很好的对外宣传方式。

其三，照片从低角度拍摄，中心人物形象高大，且布局紧凑，留白较少，外加直线透视的效果和艳丽的主色调，整体看起来气势恢宏，用作欢迎晚宴的配图是再合适不过。

（7）综合视角：就技术视角而言，这张照片的拍摄采用了广角镜头，小光圈和低视角，使照片既体现了众人赴宴的气势，又突出了前排的重要人物。宴会厅光线较暗，加之领导人处于移动状态，拍摄者需要调高感光度并打闪光，导致快门速度变慢，照片噪点较大，还出现了过度曝光的问题。

就文化角度而言，与会者身着会议主办方的民族服装参会是APEC会议的传统特色之一。本次会议，各国领导人及配偶身着“新中装”惊艳亮相，一时间在国内市场上掀起了“中国风”的热潮，会议刚落下帷幕，就有网店开始预售仿款。然而，由于中西方文化的差异，这种以立领、连肩袖、氅衣、对襟为特色的中式服装并没有受到西方媒体的追捧。

2.2 视觉信息：微妙的中美关系

大国关系是文化视角的第二个关注点。习近平夫妇和奥巴马在照片中处于中心位置，是视觉传播分析的重点。整体来说，习近平夫妇在镜头前面带微笑，姿态放松，举手投足间透露出自信和从容。相比之下，奥巴马的姿势显得保守拘谨，背略有些驼，十指交叉，眉头紧皱。两者在神情举止上的鲜明对比是2014年中美关系的生动体现。

奥巴马政府于2009年提出“重返亚洲”战略，于 2012年提出“亚太再平衡”战略，旨在构建以美国为主导的亚太安全新格局：在经济上力推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TPP）的谈判，在政治上频频出访亚洲，强化盟友，拉拢伙伴，在军事上增强了在亚太地区的军队力量部署。

面对美国在亚太地区的频繁举动，中国坚持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的正确方向，倡导合作共赢的理念。习主席在2014年5月举行的亚信峰会上倡导建立亚洲安全合作新架构。在同年的博鳌亚洲论坛开幕式上，习主席提出了建设“一带一路”的构想，在已有基础上推动沿线各国实现经济对接，优势互补。同年10月，包括中国、印度、新加坡在内的21个国家在北京签约，共同决定成立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AIIB）。与此同时，中国还致力于营造和平稳定的周边环境，如推进同东北亚国家的务实合作，启动中国——东盟自贸区升级版谈判，开启上海合作组织扩员进程，与俄罗斯建立全面能源合作伙伴关系等。此外，中国还以主办APEC会议为契机，启动了亚太自贸区（FTAAP）进程。

总体而言，2014年是中国外交的丰收之年，中国在亚太地区的影响力不断扩大，在大国博弈中占据上风。因此，习近平夫妇在照片中表现得自信从容。相反，2014年对于奥巴马政府来说却并不顺利。对外，美俄关系因乌克兰危机、巴沙尔政权、伊朗核问题等迅速恶化。同时，“亚洲再平衡”战略裹足不前，TPP在美国国会获得通过的希望渺茫。对内，共和党在中期选举中战胜民主党，赢得参议院多数席位。在两党意见存在巨大分歧的情况下，奥巴马政府想要推行医疗、移民改革更是难上加难。这一切都是奥巴马在照片中愁眉不展、姿态拘谨的可能原因。

3　结语与讨论

本文以莱斯特教授的著作为理论基础，分七步对2014年APEC欢迎宴会的一张照片做了视觉传播分析。通过对基本视觉要素、分组法则、符号含义、大脑活动方式、视觉传播目的及综合视角的分析，笔者对照片的认识由浅入深，由表及里，从一张看似普通的新闻照片背后解读出不少视觉信息。

本文仍存在许多不足之处。首先，这是笔者初次涉及视觉传播领域，专业知识储备缺乏，对相关文献的研究也不够深入，因此在具体分析过程中只能点到为止，没有继续深挖。 第二，本文对照片的视觉传播分析完全依据莱斯特的方法展开，不可避免地存在疏漏和局限性。第三，笔者个人的政治倾向从一定程度上影响和限制了本文对中美关系的解读。第四，由于时间、版面局限，本文只选取了一张新闻照片作为分析对象，因而结论的代表性不足。

参考文献

［1］张洁（编）.中国周边安全形势评估： “一带一路”与周边战略［C］. 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4

［2］ 莱斯特，保罗M. （著），霍文利、史雪云、王海茹（译）.视觉传播：形象载动信息 ［M］. 北京：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1993

［3］ 任悦. 视觉传播概论 ［M］. 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

［4］ Lester，P. M. Visual Communication： Images With Messages （5th edition） ［M］. Stamford： Thomson Wadsworth. 2010

［5］ Moriarty，S. “Visual Communication Theory： A Search for Roots.” Visual Communication Conference 9. Cannon Beach，Oregon. 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