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日签订《军事情报保护协定》，美日韩军事一体化深度前推

陈岳

2016年11月23日，韩国国防部长官韩民求和日本驻韩国大使长岭安政代表两国政府在韩国国防部办公楼正式签署《军事情报保护协定》，协定在双方完成书面通知程序后随即生效。这份协定为韩日直接交流军事情报奠定了法律基础，是美日韩实质性推进军事一体化的重要标志，给本已紧张的半岛局势增添了新的复杂因素，直接波及东北亚战略全局。

以“机构间协定”的方式迅速生效

《军事情报保护协定》又称《军事秘密保护协定》，是指当事国之间为实现军事秘密共享而签署的协定，是对国家间情报的提供、保护与利用方法进行规定的一种军事条约。协定签署后，任一方政府在未经对方政府同意的情况下，不得将从对方政府处接收的秘密，或从该秘密导出或复印的资料，向第三方国家及其他组织的人员透露或公开等。

据韩媒报道，截至目前，韩国已与32个国家签署了有关军事情报保护的协定或谅解备忘录。1987年韩美签署《军事情报保护协定》，2007年美日签署《军事情报保护协定》，而实际上，韩日早在1989年就开始协商签署类似协定，但因历史问题、岛屿主权和海洋权益纠纷等未果。近年来，美国一直劝说韩日签署相关协定或备忘录。李明博政府时期，韩日曾计划于2012年6月29日签署《军事情报保护协定》，但迫于韩国国内强烈反对，协定在签署当天被紧急叫停。

2014年12月29日，韩美日三国签署了《关于朝鲜核与导弹威胁的情报共享协议》。该协议以韩美、美日间相关军事情报保护协定为根据，规定了三国共享军事情报的方法与程序。情报共享的形式是韩国向美国提供情报，在得到韩国允许后，美国将该情报提供给日本；日本方面情况也是如此——韩日不直接进行情报交流。此外，协定仅限于共享与朝鲜核武器和导弹威胁相关的情报，而且是在三国相互同意的范围内进行。

基于共同威胁判断和美国强力助推，韩日军事关系今年开始升温。2月1?5日，美国战略司令部旗下的集成导弹防御联合机能司令部举行代号为“敏捷的巨人16”兵棋推演。在演练中，韩日组成一个团队，共享有关情报，共同评估威胁形势，并就作战指挥进行紧密沟通，这被视为韩日签署《军事情报保护协定》的前奏。9月10日，日本防卫相稻田朋美与韩国防长韩民求通电话，提出韩日有必要签署《军事情报保护协定》。10月27日，韩国宣布与日本重启《军事情报保护协定》政府间磋商，并在政局陷入混乱之际“快马加鞭”绕过民意，在一个月内迅速走完了相关程序。

值得注意的是，韩国将此协定确定为“机构间协定”，这是本国政府机关与外国相同或负责类似业务的政府机关在自身所管辖业务范围内签署的没有法律约束力的协定，并不是法律意义上的“条约”。因此，从程序上讲，这一协定的草案只需经韩国副部长级会议、再经国务会议审议通过，最后由总统批准即可。之后韩国便可与日本正式签署协定。为回避国会审议这一环节，韩国政府常常故意把应在条约水平上签署的合作文件压低到备忘录或协定的水平上。

美国强力推动，韩、日各有所谋

《军事情报保护协定》是韩日战后签署的首个军事合作协定，协定签署过程一波三折。自金正恩上台以来，朝鲜多次核试，并试射远程导弹，威胁“把首尔变成火海”，半岛局势急剧恶化。2016年7月11日，韩军首次提出利用“三轴体系”应对来自朝鲜的核导威胁，第一轴是“杀伤链系统”（集探测、识别、决策、打击于一体的攻击性反导系统），第二轴是用“韩国型导弹防御系统”拦截导弹，第三轴是消灭朝鲜指挥部的“大规模惩戒报复作战行动”。其中，确保有效的对朝情报搜集能力是前提。韩媒称，日本目前拥有五颗间谍卫星、六艘宙斯盾舰、四座探测距离超过1000公里的远程雷达以及17架预警机和77架海上巡逻机等，日本强大的情报搜集能力有助于韩国掌握朝鲜核导活动情况。朝鲜核导威胁直接刺激韩日走近，但两国签署《军事情报保护协定》的深层原因远不止此。

一是美强力推动。促成韩日和解、实现美日同盟与美韩同盟“无缝连接”，是美亚太总体战略的重要环节。在军事领域，美一直在东亚积极构建陆海空天一体的区域反导系统，美希望通过构建东亚“反导之弧”，实现与韩日的整体联动，最终形成以美为核心、韩日为支撑的美日韩军事同盟，助美对中俄战略力量和主要军事行动形成有效监控。构建东亚反导系统的核心是实现情报实时共享，并基于此对分散战力进行整合完善，韩日实现情报共享将成为韩美日军事情报“直通”的关键因素。朝鲜第五次核试验后，美以“朝鲜威胁”为借口，加紧诱迫、推动韩日和解。在今年10月韩美“2+2”外交和国防部长会谈以及韩美年度安保协商会议上，美力促韩国“在奥巴马总统任期内，必须在部署‘萨德和与日本签署军事情报保护协定两个问题上取得进展”。

二是韩有多种图谋。首先是回击朝安全“威胁”。通过与日本签署这一协定，韩国可向朝展示韩美日应对朝鲜“威胁”的坚定意志，也为未来军事行动做准备。其次，借机向美谋利。美为促成韩日签署这一协定，在多领域多层次持续对韩施压。韩以此为筹码，在推迟移交战时作战指挥权、与美续签《原子能协定》、拥有乏燃料后处理权等方面，从美换取了多种战略利益。再次，保守派积极推动。韩保守派和军方是坚定的亲美反朝势力，朴槿惠本人是保守派的核心人物。在今年4月中期选举失败后，朴槿惠除保守派和军方外，已无其他政治依托。在当前韩政局陷入混乱之际，加快右倾倒向美日既是朴槿惠的主观选择，更是保守派和军方施压的结果，甚至不排除朴以输送利益的方式来获取军方保守势力支持的可能性。

三是日借机渔利。朝鲜核导“威胁”对日远没有那么严重，但却给日本发展军力以及军力外向化运用提供了绝佳借口。韩日签署《军事情报保护协定》为其向外投送军事力量提供了法律依据，这对于谋求实现“正常国家化”和“军事大国化”的安倍政府来说，简直梦寐以求。另外，韩国宣布引入“萨德”反导系统致使中韩关系紧张，也给日韩战略接近提供了契机。

韩日军事合作的“潘多拉魔盒”被打开

协定签署后，韩日可实现技术、地缘及人力等方面的优势互补，并可“绕开”美国，直接共享包括朝鲜核导在内的军事情报。这打开了韩国战后以来一直避讳的与日本军事合作的“潘多拉魔盒”。

一是刺激朝鲜，加剧半岛局势失控风险。美日韩步步紧逼，不断采取强硬措施，目标直指朝鲜，可能更加刺激朝鲜，使核导问题陷入僵局，危机升级。当前，美日韩缺乏和平解决朝鲜核导问题乃至半岛问题的诚意，这不仅进一步坚定了朝鲜发展核导的决心，而且随着美在半岛周边拉帮结派、加大对朝压制，可能导致朝鲜铤而走险，加剧地区局势紧张。

二是引发连锁反应，恶化地区安全环境。韩日走近进一步增强了美应对所谓新型大国挑战的信心和决心。美可能继续加强在东亚的反导能力建设，优化反导力量部署。目前，日本已部署两部AN/TPY-2型X波段雷达，未来台湾、澳大利亚等也可能图谋部署，这将进一步增强美情报获取能力。同时，继韩日签署《军事情报保护协定》后，美可能继续推动韩日签署“相互军需支援协定”，从而在联合演习、训练、作战及执行合同任务等战时和平时军事活动期间以及应对突发事件时，韩日间可以迅速有效地提供军需支援保障，美日韩军事合作将更加紧密，东北亚地区力量格局和实力对比将发生重大变化。

三是刺激热点问题升温，增大大国直接对抗风险。随着美对中俄发展的焦虑感日益上升，其迟滞中俄崛起进程的意愿更加强烈。下一步，美可能加快推进美日韩军事一体化进程，把日韩牢牢绑在美战车上，为美构建西太地区空海一体、攻防一体作战体系提供战略支撑。加之“萨德”入韩，美军事优势将进一步扩大，有可能在朝鲜半岛以及东海、台海、南海等热点问题上采取更加冒险、更具挑衅性的行为，增大大国发生直接对抗的风险。

（作者为军事科学院外军部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