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生存记
2016-12-29SheynaGifford
Sheyna+Gifford
这是发生在6个陌生人之间的真实故事。从2015年8月到2016年8月,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他们在夏威夷岛的一座荒凉死火山上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们不是凡尔纳笔下的孤岛遇难者,也不是隐居山林的传奇隐士,他们分别是一名天体生物学家、一名物理学家、一名土壤科学家、一名飞行员、一名建筑师以及一名医生兼记者。
他们住在一个封闭的圆顶屋里,虽然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小房间,但里面只有一张简易床和一张桌子。他们每天的日常饮食是奶酪粉和金枪鱼罐头,每周才出门一次,而且只有穿上宇航服才可外出。他们没法使用互联网,虽然允许与外界进行通讯交流,但会有20分钟的通讯延迟。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你是不是会有一种要崩溃的感觉?
原来,他们正在参与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一项模拟未来火星任务的隔离实验。对于20年后的载人火星登陆任务,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还是充满担心的,担心长期生活在封闭环境里的宇航员的心理健康会对任务产生影响,毕竟从地球出发到登陆火星再到返回地球需要长达3年的时间。于是,就有了这一项假装在火星上生活一年的模拟任务。
他们究竟过得怎么样?那名医生兼记者撰写了一篇文章,给我们讲述了这段不同寻常的生存经历。
假装生活在火星
在地球上醒来是什么感受,我已经忘记了。“登陆火星”已有好几个月了,每天在火红的熔岩原上醒来,入眼是白色的舱顶,我想的是:我们还有没有足够的能源储备供暖?天气是否允许我们穿宇航服出舱检查温室?我的风扇能运行吗?
这些想法在我脑中盘旋,一直伴随着我走下楼梯,喝上清晨第一杯热饮。佐餐的是一系列数据,告诉我头天晚上居住地附近和内部的变化,以及今天我们还有多少能量。我能听见水培系统里哗哗的水流声,还有生物实验室里耀眼的植物生长灯的嗡嗡声。目光所及,依旧是我的同伴、厨房和小小的舷窗,这就是我过去几个月以来每天早上见到的东西。舷窗外,嶙峋的怪石提醒着我,我们现在身处的世界不利于生存、神秘莫测,而我们要在这里居住一年,模拟火星生活。
起初,鲜有人关注我们的任务。但好莱坞电影《火星救援》上映后,我们的项目变成了“当红炸子鸡”,不断有媒体要求采访。但是因为有人为技术设置的20分钟的通讯时间差(模拟地球与火星通讯的实际情况),我们没有办法接听电话或接受视频采访,也没办法做媒体直播,只得作罢。
时间延迟不仅起到了有效的隔离效果,还给了我们和其他人一个心理暗示,以为我们真的在火星上。我们和任务控制中心的每次回复都要用时40分钟,想想这样的时间延迟对经典太空电影会造成什么影响:“休斯顿,我们这里有个问题,呃……等你们45分钟后给我们回复。”
漫长、黑暗的20分钟时间差带来一种与地球的分离感,还有一种互相依存感。而且,没有电话和网络扰乱心神,我们的工作执行度很高。此外,没有日常的人际关系,感觉我们像是孤立生活在另一星球上——生活在海拔2 400米以上的贫瘠火山地带就是这种感觉。
在身体极限状况下生存
与世隔离的生活也有不少的麻烦。我们的气闸曾出现漏水问题,这个在平时生活中司空见惯的问题导致设备出现了故障,自此,我们的氢燃料电池一直运行不畅。针对这类问题,我们的首席工程师和机组人员会尽力解决。至于食物和水源,由定期空投补给。在间隔期,我们依靠手头现有的食物生存,就像《火星救援》男主人公弹尽粮绝时做的一样,我们尽力在身体极限状况下生存。
我们掌握了修理、改装、搭建技能,这是我们原本不会的。这几个月以来,在我的发电自行车上,固定发动机零件的是一条蓝色的乳胶止血带。我们还知道,塑料饼干罐非常适合用来培养某些细菌,还可以拿来过滤火山岩的水。在模拟火星上,没有货币,也没地方花钱,用途决定了价值:一个物件的用途,一个任务的用途,甚至是一个人的用途。
我们的关注点主要围绕太阳、空气、水和岩石。具体而言,就是这4种基本要素如何组合利用,才能帮助我们做事情。太阳创造能量,我们将能量转化为人造光,将人造光的光谱颜色调为最适宜植物的类型。植物吸取水分,把根扎入我们从地表捡来的石块土壤中。它们的枝干向光生长,我们的希望也跟着它们一天天茁壮,然后孕育在绿叶里,成形于鲜花落尽带来的硕果中。
一切活动都在我们的穹顶下进行,模拟未来火星上的生活。当然我们的模拟并非毫无瑕疵。在真正的火星上,空气极其稀薄,且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碳。因为火星不像地球拥有巨大的防辐射带,它的大气层会不断被太阳风吹走。更糟糕的是,火星表面一直遭受辐射。所以在模拟实验中,我们的生存条件要比真正火星上好:由于地球引力,我们有适宜的温度和气压,还有舒适的天然防辐射带,机器还会为我们定期提供食物和水。不过要注意,供给并不频繁,只是足以让我们维持生计。
没有供给时,我们自力更生寻找资源。条件允许时,我们会用小型塑料棚收集地表水。未来的火星居民也必须想出差不多的办法来寻找水源。我们带了蔬菜种子,还有许多蓝藻,这些蓝藻不仅可以把二氧化碳转变为可呼吸的氧气、净化水源,还可以在空气中氮气和地面矿物质的作用下成为餐桌上的佳肴。
等等,你也许会问:“你们就吃这种绿色藻类?”当然不是,但是如果我们的天体生物学家把一碗蓝藻放到我面前,我倒愿意试试。当储存的所有食物都是加水即可食用时,任何新鲜的东西,即使是藻类,都会变得诱人,不只为了口感,还有健康方面的考量。我们需要吃新鲜的东西来维持生命,因此我们像一群科学家农民,每个人都要种一些作物,如草药、甜豌豆、草(出奇地好吃)、西红柿。没有这些健康的食品,我们也将危在旦夕。
什么在阻碍我们成为星际物种?
合作是模拟火星项目的主要动力之一:我们一起寻找人类在其他行星上生活、工作和生存的所需品,想办法提供。这一想法理论上很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却很难。想要高效地合作,人们需要的可不仅仅是食物、水和能源。共同的任务目标或许有用,但还不足以让人们在结束前的数月里开心快乐。那么还需要什么呢?信念,或者说希望,要坚信能够找出在火星上生存的方式,相信一群合适的人利用恰当的工具可以在狭小空间内、在压力环境中生活数年,并且持续以最佳状态作业,就像国际空间站里的宇航员一样。而作为模拟宇航员,我们的任务就是摸索出这一生存办法的潜在方式。
在这段探险的时间里,我们开始怀念曾经认为天经地义的陆地环境了。体验模拟火星生活意味着,这一整年,我们都感受不到阳光直射和微风拂面,同样也不会有降雨。在我们试图打造的未来,我们必须学会克服失去的恐惧。相反,我们要从自身局限出发,学着去接受。
我们总以为,火星殖民地成功与否,取决于相应技术的发展,但我们在模拟火星生活中学到的至关重要的教训是,技术只是基础,在时间和财力允许的情况下,确保宇航员安全往返火星的机械方案将成形,无法被改造的是人类。
有了人造重力和有效的辐射屏蔽,我们或许能避开太空中对人体最为严重的一些危害。那么,还有什么在阻碍我们成为星际物种?阻碍我们的正是我们自己。我们如何与他人、与自己相处决定了探索任务的成败。精神状态无法提前设置为最佳状态,这一点与温度、湿度、供电不同。
精神状态能调整吗?通过模拟火星体验,我们可以发现什么秘诀吗?
这就是我们6人此行的目的:和谐相处,与此同时,帮助人类走向宇宙。每当我们在荒芜中探索时,都会面临自我满足受限和过度依赖旁人的情况,确实,大多数人都没经历过比露营旅行更刺激的事情,露营旅行时我们都会茫然不知所措,何况是在遥远而荒凉的另一个星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