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瓦传奇(节选)
2016-12-29陈茂慧山东
陈茂慧山东
砖瓦传奇(节选)
陈茂慧山东
一
一个个朝代,一片片江山,千万次轮回的青草,湿了干,干了湿的月光。
砖瓦。穿着青灰色的衣饰,从上古款款走来,不是小家碧玉,也不是大家闺秀。
最早的瓦与陶结伴,与新石器同行。而砖,透过风雨,通过泥土传递温暖。
砖与瓦是同窑出生的亲兄弟。
有时,它们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同一座建筑里,深居浅出。
而有时,它们各自为阵——
二
“秦砖汉瓦千古藏,清风明月万斛浆。”
是“车同轮,书同文,行同伦”的时代,是大秦一统天下,六国争相朝拜的时代。
砖瓦,在历史的记忆里站成了永远的丰碑——
空前绝后的阿房宫,楚霸王的一把大火焚毁的,是谁之功谁之过?
永远不倒的万里长城,由多少人的眼泪筑就?孟姜女,神话了多少心酸断肠事?
辉煌的始皇陵寝,历经千年,长安安在哉?
历史的烟尘,眼泪,爱恨,水火,冰雪,都埋入泥土。
汉武帝的益延寿观,多少祈祷多少渴盼,仙人何时到来?
汉高祖的长乐宫,真的此乐何极也?
哪一块砖,哪一片瓦都承载着风雨时光的打磨。
砖瓦上的线条、纹理、图腾、文字、雕刻,甚至它们的神韵,都饱含着天地之精华,思想曼妙。
我愿趟着时间的流水,溯回历史深处——
去唐高祖的殿堂“站花砖”,莲花纹铺地方砖,一朵莲花伸出了历史的幽暗。在它的大气和华美的氤氲里,我也步入仕途。
大明宫的恢宏壮丽,晕眩了我的目光。
我必力挽狂澜,岂容它的丽容消逝于五代十国。
我既是一介书生。我必去那重文轻武的宋代。到《清明上河图》中去游历,步步踏着砖的余温,越过高大的城墙,在众多的桥梁间流连,给今世的人们留下不朽的诗作与华丽的画卷。
当然,如果我是汉武帝要迎接的那位仙人,我一定还要抱着一块金砖,漂过明清的河流,来到喧嚣的新时代,看一看今天的城廓和乡村的模样。
砖瓦还原泥土。
泥土雕刻时光。
泥土记载历史。
三
司空见惯的风景,相似的场景,大同小异的建筑,貌合神离的人生戏台,匆匆的时光脚步,一切皆成过眼云烟。
过眼即成云烟。怎样的遇见才能刻骨铭心?
有哪些遗迹还葆有历史的温度?有哪一段历史还在被传奇传唱?
沧海桑田,战乱升平。砖瓦成为了建筑师们的通用语言。
我紧紧抓住这中华本源文化的活化石,一路寻来。
20年,我铺开长长短短的光阴,在天地间寻找大大小小的建筑——
一座宝塔,一座古刹,一截断墙,一条砖铺的路径,一个砖雕的墓室,一架桥,一片屋宇……
遥远。切近。时远时近。
侧耳聆听,砖瓦的神曲是悠远的,缥缈的,魅惑的。幸运的人均能聆听到纶音。
四
轻描砖瓦之上的纹路。
它们汇聚了云的纹路,风的纹路,水的纹路,太阳的纹路,我的手指触及到哪一种,便拥有了它的能量。
我描摩、启动、激发、复活……
纹路隐藏着谁前世的秘密?
我无意于打捞、探寻,它们的呼吸和沉静的旋律是一缕缕波光,不绝如缕地照进现实。
我走在砖石铺就的路上,幽深,神秘。
在这样的路上,我愿走成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今天,青砖似乎已不愿再穿布衣,而愿穿红裙。
我所见的建筑,更多是灰瓦、红墙。
它们依然温良敦厚。依旧谦逊豁达。
五
传奇——
走向一段城墙。走向一个已流传千年的故事。
就是走向一所建筑。带砖瓦的建筑。
没有哪一株植物愿意停下自己的步履而驻守一所建筑物。光阴中的聚散都不能尽欢。
传奇,就是走向一片屋宇。有你的屋宇——
我们的田园,依旧是灰瓦、青砖,房前流水潺潺,鸡鸭欢鸣,牛羊成群。屋后绿树成荫,竹林苍翠,山歌嘹亮。
传奇。就是我走向你。渴望心手相牵。
我将自己的诗行在这个夏天枝条般垂下,它丰茂葱茏,绿荫如盖。在砖瓦铺就的屋宇前轻轻地摇晃,寻找你隐身的地方。
也许,倾尽一生,我并不能抵达。
我只站定,在远处的山冈上遥望:一砖一瓦,一人一窗,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