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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大学五四文学社

2016-12-29

星星·散文诗 2016年25期

北京大学五四文学社

山 中

李 琬

阴云夜晚的手指

惯于摩挲额颞之间的地图

偏远的省份呼喊着

第一次连接,像雨线穿起银匙

尽管旅舍的中年来客

仍在指点风和风的距离

而众多年轻旅伴,令火塘差点熄灭

我们还是更加着迷

事物孤单的声响

以至于突然走出门

茫然中逾越未测量的土地

——不规则的边缘,劳苦人的创作

告别后再也默诵不出

只有当城邦如此盲目

夜行者才得知,选定方位和步幅

绝非无凭无据

毕竟,能走完偏移的小路

是因为某个黑暗的处所

我们听见,并且互相描述

金盏花和枫杨树的交颈低语

跳 水

段晓宇

最后你不再低头看表

我们沿着弯曲的台阶寻找最高处

也不再说话,为了留下一些谜团

使日后回忆无解

你阻止我拍照留念,以防再度揣摩

“这些危险的细节”

你似乎还想解释更多 来不及了

我已沉入水底……就是这样

我们都毫不怀疑那些透明事物的美

却并不在意透过透明我们能看到的别的东西

直到我离得更近

仔细观察二十岁的镜像:

最后一次接种疫苗的机会还未失去

掏出钥匙,身后的门却迫不及待要关上

时间像计数一样,依次带来每一个

意料之中的答案

生活像一张疲惫的游泳池底

一切都不会让我更难受,除了向一些

可能成为曾经的形象提到自己

那些时候我变成一张亲切的公共面孔

说着众人熟知的经验,却不比一个阅读过更多

社会学书籍的人得到更多尊重

你对我展开宽容的微笑,转身最后一步

所有线条的末端被灼热 变得卷曲

精确校对的光照下面

屋顶像水面一样整齐排列

过去和现在高速降落

我的背部仍是一张旋转的光盘

直到再也不会割伤自己

回环之旅——给Y·F

向 北

夜色逐渐聚拢 如同一个

坍缩回自身的声音 嘭——

霜花崩开时 咚——

悬赏的水滴落回陶罐

自己是所有的共鸣

来时 我们如枯手的老茧在口袋里

摩擦 每个人的质地 皮肤上记忆的粘稠度

山路环形向上 天空 巨大的谜向下

而遗忘借山的边缘起伏

现在每天每夜 饥饿垂落我们的手

喝寒冷的粥 三角形 平衡力 晶体 对偶句

把隔夜的新土豆 装上船

笨拙地辗转向前 忽然

我们的水面就高过了地平线

而当我们目盲 汉字离开纸面漂浮 颤抖的

所有人摸索 它们在雨中湿透了

你想起你记挂的:我们在奋力拔河

拖拽大陆 却只剩一人

或用自己的影子在雨中狂奔 只剩一人

水浇过同样冰冷的躯体 同样只剩一人

只能 让飞虫们放任自流 玉米弹回土地

有人在二楼的阳台 看溶解了烟味的

大雨 闪电如火柴被擦燃 云层陷在

黑色的眼睛里 湿的 暗藏祸心的

巨网轻轻撒下

雨停后 我们回到山洞 围着火炉

整夜跳舞 转动 火的纹身附着于胸口

那些被我们脱下的 或者遗忘的 喑哑身份

更加晦暗不明 溺在水库往后的二三十年

我决心不再泅水 推石

远古的地震持续到未来 我爬上滚烫的石子路

并用那块叫“我们”的石头 一下一下

磕自己洁净的脚趾

长途电话

冷含莹

六月,南北共同的雨季

从天而降,像词语

敲击梧桐和香樟

发亮的墨绿色叶缘

我们就坐在电话线路的两端

分享这雨水

不停交谈,再不能

返回无光的室内

但故事未及说出就已经搁浅

从对面宿舍楼明灭的灯火中

我们无法唤回昔日光的记忆

我们感到渴

口中干涸的内海

再没有什么能从高处流下

自生活枯水的上游

电话是线团的两端,我们

相互拉扯又紧紧缠绕,想从彼此身上

认出自己熟悉的东西:

你说你在经营自己

那些艰难的机械步骤

使你日益厌倦,又畏惧放弃

而一种仅仅是可能的逻辑

将我浸没在莫须有的灰心里

我们大声而笨拙地争吵

如一场苦涩的床事后

背靠背躺下的夫妻

隐形的阳台是一面镜子,在窗外

我们的历史与明天日夜往来

而此刻我们把不住自己

像无法讲述,也无法书写的字句

在这间庞大的审讯室里

我们的沉默是唯一含混(但清楚)的东西

如被暴雨模糊的等降水量线

直到星光从黑色盾牌上升起

雨在减少,坠入空旷的寒冷。

你说起夏天和两年后

我探出手臂,伸入聚散的积水

不断翻找,想要找出

银灰色倒影中闪躲的金线

向 导

十 一

如果这是关于虚构的考古学,肉身的地层

那不是谁的博物馆

——纵使暗涌平复,恒星停止喧嚣,

俯观陈列的我们。远远地,

你看见一场事先谋划的火灾,

但我伸向那边的手还不够快;灰烬的年月

也尚未覆盖这一日的起居作息。

会在互相勘探中照面吗?雨水般落下的词语侵蚀它们,

沉积于左手的鼻烟瓶。时间亦结晶,

为了长久保存的水,一种雪的香气。

如果在秋夜,一个旅人

吴 惘

柠檬漂浮,此刻,它把自己想成一片叶

——而杯口停泊着悠远的钟声

在墨池中翻打过的风,依然温暖

不必担心回家的路太过漫长,今夜灯火

无眠。我抬起头,天花板明亮如镜子

你把巧克力摆放整齐,在键盘上起舞

新沏的茶沿桌面翻滚,你用手指

而我用眼睛,追逐船桨投在水面的掌纹

马终于挣脱了缰绳。已经太久

无法汲取月光的养分,几乎忘记狂奔的

速度。仿佛昨天柔波还未润开菡萏的笔尖

而这时,新制的朱砂早已染红了枫叶

如果在秋夜,一个旅人

邂逅一条归乡的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