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大元“旱鸭子”
2016-12-27刘玉婷
刘玉婷
大元,当年这个来自草原的蒙古民族认为,宗教嘛,就是要与上天取得联系,获得力量,而不同宗教采用的方法不同而已,所以大元对各种宗教一视同仁。元时,伊斯兰教在中国虽赶不上儒释道的影响力,不过规模也算空前了。
往来如梭
泉州与穆斯林情根深种,保留下来许多伊斯兰教石刻,现存穆斯林在中国创建的最古老的伊斯兰教寺清净寺也在泉州。宁波中国港口博物馆藏有一件伊斯兰教墓棺底座,据推测,就是阿拉伯商人浮海而来,定居泉州,最后葬于此地的遗物。
阿拉伯商人来经商,走的就是海路:从波斯湾出发,沿着阿拉伯海北岸行至印度西海岸,绕过印度南端,横跨孟加拉海,穿过马六甲海峡,途经东南亚国家,来到泉州。这只是海丝的其中一小段。走这条航线往返大约需要两年,即使耗时这么长也没见这条航线没落下去,反而越走越繁华,泉州港也迅速崛起了。
意大利人马可·波罗在他的游记里介绍泉州(元时称刺桐,因全城满是刺桐树得名)时,称赞泉州城“宏伟秀丽”、泉州港“以船舶往来如梭而出名”、“大批商人云集这里,货物堆积如山”。大批中国产的龙泉窑、德化窑、南安窑瓷器因价廉物美由泉州港远销57个国家和地区,各国的商舶满载香料、药材、珠宝等货物云集泉州港。泉州货物吞吐量全国第一,海外航线遍布全球,是元代名副其实的第一大对外贸易港口。
可以和泉州港相提并论的国际大港分别是宁波港(元时称庆元)和广州港。宁波港主要和日本往来。和其他两个港口相比,宁波离日本最近,七八天就能到日本的福冈(元时称博多)。宁波与日本的贸易属于出口一边倒,而且是日本“上杆子”地要求和中国贸易,主要是铜钱、经卷、瓷器等货物输往日本,销量也很大。广州港是中国重要的造船基地。摩洛哥旅行家伊本·白图泰在游记中描述,印度和中国之间来往的海船有四层高,可以装下一千人,而这种海船就是广州制造的。
重商主义
元代,藉由海上丝绸之路与外界往来的海外贸易如此盛行,那么元政府在其中的立场如何?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细数中国历代,元朝政府所表现出来的重商精神是绝无仅有的。忽必烈和他的后继者既支持商业活动,对商人也没什么偏见,提倡的是重商主义的价值观。深究原因非常好理解,早年驰骋草原的蒙古族,手工业十分落后,他们习惯于通过交换获得日常生活和战争的必需品。渐渐地,逐利的本性显露出来了,必需品的交换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对财富的狂热追求也让陆上丝路更加红火。1276年,元灭南宋,外族首次统治整个中国,东南沿海尽归大元。自从最富庶的出海口易主后,这些港口的海外贸易数据都入了大元的统计,大元可谓初尝甜头。来自世界各地的奇珍异宝丰富了大元皇帝的奢侈生活,商业厚利充实了大元的国库,元朝政府赚得是金满钵盆,对于商贸尤其是海外贸易更表现出空前的热情和重视。
因此,官方制度层面,值得一提的是市舶制度和官本船制度。
市舶制度是元代官方管理海外贸易的基本制度。它不是元代的首创,却也有自己的特色。宋代时,各通商口岸就设立了市舶机构,还形成了一整套较为完备的市舶制度,负责管理进出口船舶、向海商征收商税、对市舶官员和商人建立奖惩机制。元朝的理财大臣们想通过船货和贸易的税收来充实国库,于是沿宋代旧制,在多处设立市舶司。市舶司地点屡次变更,到1322年,泉州、宁波、广州三处市舶司才算稳定下来。元代还制定了一部《市舶则法》,无论官吏、僧人道长,都可以从事海外贸易。舶商及水手也不用服杂役,这是鼓励海外贸易的硬性措施。南宋降将蒲寿庚很擅长招徕外商,忽必烈赏识他,让他继续主持市舶司。还有大将董文炳解下金虎符给蒲寿庚以示嘉奖,忽必烈得知后,对董文炳不但不加责备,还另赐他金虎符,元朝皇帝对市舶司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官本船,顾名思义,“本”是官家的,像元朝廷这样赤裸裸地追逐利益也是不多见的。此前,宋朝廷靠市舶抽分(收税)、坐等海外贡品的方式获取的微利有如隔空搔痒,远远不能满足元朝廷的胃口。于是政府官本造船,既出船又出本,召集舶商出海从事贸易,负责具体经营,回来后利润七三开,官七商三。政府如此直接或间接地插足海外贸易经营,是官本船制度最值得玩味的地方。
政府出钱出船、商人出汗出力的贸易组合,既可裕国,又不损民,大家喜闻乐见。1289年,光江淮行省的市舶税就有珍珠四百斤,黄金三千四百两,以此推断,全国市舶税可就是个大数目了,因此政府海外贸易的利润自然也是非常丰厚的。出行的商人不需要付出成本,凭借经验和劳动就能获利甚丰。嘉定商人杨枢率官本船两次到波斯湾,换回豹子、白马、黑犬、琥珀等奇珍异兽,进献朝廷,因为干得不错被朝廷树为典型,封了海运千户的官,还受了皇帝的接见,可谓名利双收。而至于官本船法没有让有资本的富商在海外贸易中分一杯羹,遭到他们的强烈抵制,最后遇到更多的阻碍而被迫废止,这就是后来的事了。
态度开放
海外贸易有如此丰厚的高额利润,可元朝廷说禁也就给禁了。中国海禁还真不是明清的专利,真正的鼻祖是元。元朝的海禁时禁时弛,从1292到1294年,从1303到1308年,从1311到1314年,从1320到1322年,共有四次。说起来,海禁和官本船制度还有因果关系。海外贸易的诱惑促使许多豪商私自下海,和政府来争饭碗,元朝廷当然不干了,用禁令来限制私商下海,禁得狠了,就发展成大规模的海禁。只是这种海禁是禁民不禁官,官本船还是允许下海的,禁内不禁外,外商来华贸易还是大大欢迎的。
元代海禁和明清海禁也有本质区别。元海禁是为了给自己制定的政策查漏补缺,保证政府获得更高的利益,纯属自己和自己较劲。这与明清时期有外患威胁自身安全,退而求其次闭关锁国而海禁是大大的不同。可以明确的是,海禁不仅没有影响元朝对外开放的态度,也没有对元代海外贸易产生实质性的影响。
对于管理海外贸易,元朝统治者是呕心沥血,在参考前朝的基础上,逐渐摸索出自己的一套,也算是经营有道。当时的蒙古人骨子里虽然仍然保留着草原民族的野性,但他们奉行的是,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能为蒙古利益服务就全盘接受的蒙古中心原则。因此,元政府会这么重视和大力提倡海外贸易。元代海上丝绸之路没有在外族统治中国的时代拦腰斩断,而是继续向前在南宋的基础上有了更大的发展,又是在可理解的范围之内了。而基于这样的事实,在元代,认同天命赋予蒙古大汗的汉人还是占据了大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