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百花奖看电影评选机制

刘稚亚

第

25届金鸡百花电影节暨第33届大众电影百花奖在9月落幕了。创办于1992年的金鸡百花电影节是由中国文联和中国电影家协会联合主办的每年一届、为期4天的国际性影展，每年都会在中国各大城市轮流举办。可以说，这是中国历史最为悠久、影响和规模最大、最专业、最具权威性的电影评奖活动，一度被誉为“中国奥斯卡”。然而在今年的电影节上，“小鲜肉”战胜实力派成了这张获奖名单上最让人困惑的地方，网友甚至吐槽其为“华谊员工表彰大会”。金鸡百花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奖项？如今受到资本操纵的原因是什么？未来还有没有发展下去的必要？

百花奖评选史

有别于大多数人的理解，金鸡百花奖这个称号并不存在，正式的称呼是“金鸡百花电影节”，每年举办一次。在这个电影节上有两个电影奖项的评比，一个是金鸡奖，由专家评定；一个是百花奖，由观众评定。从2005年开始，这两个奖项合在了一起，但各自隔年举办一次——奇数年颁金鸡奖、偶数年颁百花奖，并在全国不同的城市举行，今年则选择了在唐山举办。百花奖、金鸡奖和华表奖一起并称为中国电影的三大奖。百花奖是观众奖，金鸡奖是专家奖，华表奖是政府奖。这3个奖是经中共中央批准的3项常设全国性文艺大奖，分别代表我国最高观众认可、最高艺术水准、最高政府鼓励的三大电影奖项。

可以看出，百花奖应该是由大众评定的。在上世纪80年代也确实如此。那时候，选票会刊登在《大众电影》上，买一本《大众电影》就可以投票。这本杂志在当时的销量能高达每期900万份，每一本杂志的背后，都有一名真实的“观众”。所以，当时的投票，可以算是全民投票，最多时有70多万人参与评选，“大众”属性得到了很大的保障。

时至如今，百花奖公开的投票机制已经被分为三部分：初选，观众投票和现场投票。初选的标准是“在全国院线影院上映且票房不低于500万元人民币或在电视上收视不低于3000万人次的国产影片”，在此基础上，首先由中国电影发行放映协会下属的院线经理进行初选，评选出10部影片作为候选影片；在初选名单中进行网络上的观众投票，最后从投票观众中选出101位评委现场投票。

没人知道这101位现场评委是如何遴选出来的，今年主办地唐山，则选了25名市民作为大众评委。

著名编剧汪海林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他曾在绍兴举办的第31届大众电影百花奖现场，当时觉得“不知道观众的代表是如何产生的，部分观众可能都没有看过影片，只能从好恶出发来选：谁人气高，就投给谁。”

对于这届百花奖的获奖结果，汪海林说：“一个奖项的存在应该是具备示范功能的，而大量使用‘文替（文替是指让身高、体型等方面相近的替身来完成大牌明星不露脸的戏码），自己台词过不了关使用配音的演员都能入选，这件事本身就非常不严肃。”

利益的产物

作为中国电影圈的三大奖之一，金鸡百花电影节最让业内觉得不专业的，莫过于流动式颁奖：每年在全国不同的城市举办。

由于电影节能提升城市知名度，颁奖地点往往会引来各中小城市政府的竞争。“对明星来说，奖项的号召力并不大，所以不得奖就不会去参加，政府为了吸引大明星，就得给对方奖项，于是这个奖项变成了一种交易。现在并不能断定这个奖是交易的结果，但这种模式很容易产生这样的后果。”

毋庸置疑，中国电影目前正处于一个高速发展的阶段，但同时也被诟病受到资本的影响太大，商业化过度，丧失了艺术的功能。

资本的影响也体现了在此次电影节上。除了演技方面的质疑之外，这次百花奖得奖者被质疑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都和华谊兄弟传媒集团关系密切。

其中冯绍峰、许晴、杨颖都是华谊的艺人，而李易峰这次获奖的作品《老炮儿》实际上也是华谊兄弟公司的出品。“就像是看了场华谊的年会。”豆瓣剧评人黄章涛对记者说出了大众的心声。

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尹鸿认为，与其吐槽评奖结果，不如对评奖机制提出建议，让其更加完善，这样才能增加奖项含金量。百花奖由大众评审，依据的是观众喜好，但问题在于，评奖结果能否最大程度代表观众意愿，评奖程序是否科学合理。在他看来，“现在百花奖和金鸡奖都是两年一评，公信力和影响力都会降低，一些两年前的电影观众早就记不住了，在评奖中劣势明显，比如这次参评的《捉妖记》。百花奖终评是101位观众评委，能否增加评委规模？还有，如何保证评奖过程不会受到外界因素影响，比如演员是否到场。”据透露，评奖结果往往跟提名者到场与否有关，“可能谁到了现场就选谁。”前上海国际电影节、电视节掌门人唐丽君说，为了保证得奖的公正性而不是“谁来谁得奖”，上海电影节每年都会让提名者录视频。“但我们也不会告诉他是不是得奖，而是录一段祝福电影节、祝福观众的内容，这样现场也不会有遗憾。”同时，评审过程也可以交由国际评委来处理：“他们有自己的标准，不会按照中国的规矩走，这样也能保证公正性。”唐丽君说道。

影响力下降

尹鸿认为，金鸡百花电影节影响力在下降的原因主要有两点：第一就是前面所说的隔年评选，“电影发展日新月异，两年一评实在让人‘望尘莫及。”

其次是除了颁奖，它也并没有像上海电影节、北京电影节一样有电影创投等交易市场，跟电影市场太远也是业内影响力逐渐下降的原因。

上海国际电影节就推出了“国际直通车”计划，促使一批入围项目走向国际。对于已经完成的项目，亮相国际电影市场，对推动其国际预售、进入全球视野范围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而对于正在融资的项目，则能通过资金扶持，探索在中外合拍及融资方向的可能性。这个全新举措，既是创投单元向合拍片延伸的尝试，也是完善项目孵化的新机制，自然吸引了大批优秀导演和影人。

一位不愿具名的业内从业者说：“百花奖既不从真正的市场出发，也不从电影文化出发，在未来肯定是含金量越来越低。”

不重视民意的结果也淋漓尽致地体现在了这次的电影节上。被提名影后的6个人中只来了杨颖和白百何，赵薇、余男、舒淇均没有出席，而在获得男主角提名的5人中，冯小刚、黄渤、井柏然、邓超都没到现场，足以可见金鸡百花电影节在从业者心中的影响力。

所以说，一时的胜利不足以长久炫耀，一时的荣耀也只能照耀片刻，在选票、评审团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评委，那就是时间，它在苛刻地打量每一个成功者和失败者，以最艺术的方式，最“大众”的标准，决定把最后的奖项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