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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经、传中“时”之思想探赜

2016-12-23杨丽娟

青年文学家 2016年32期
关键词:生生周易阴阳

摘 要:《周易》以“时”为核心,连同“阴阳”、“生生”、“位”、“中”等其他核心范畴,建构起涵盖宇宙生化、人事吉凶的易学哲学体系。本文在简要介绍“时”之思想的依据和缘由的基础上,着眼于《周易》经、传的辞句解析,并分析了以“时”为核心建立的易学哲学体系及其现实功用。

关键词:时;位;中;阴阳;生生

作者简介;杨丽娟(1991-),女,汉族,河北邢台人,昆明理工大学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易学与儒学。

[中图分类号]:B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32--03

《周易》作为一部具有中国文化源头意义的典籍,“时”是其核心概念之一,是《周易》的精髓所在。在传统经学诠释视域下,易学是以对《周易》的不断注解为形式而展开的,拘泥于传统的经、传中的辞句形式,对“时”这一概念的诠释并没有形成一个相对完整的形式体系,而是散见于对《周易》经传各辞句的注解中,呈现出零散性的特征。进入现当代以来,易学研究不断发展,研易方法和角度更加丰富与多样化,学者们不再单单注重辞句的注解,而是能够超越《周易》卦爻辞的形式限制,整合文本中的零散信息,系统地论述了《周易》中“时”这一概念的内涵及意义。

一、《周易》“时”之思想的内在根基

《周易》的成书有着其特定的历史和社会背景,“时”这一概念的出现以及《易传》对“时”的重视和推崇都不是毫无缘由的,而是有着长久的社会渊源和内在的理论根基。

《易经》是占筮之书,这是大部分学者都认同的。占筮通过选取有灵性的生命之物如蓍草,通过占筮之术的推演以求得与天之间的遥相感应。说到底,占筮是为了预知将来,以便于指导当下如何行动,也就是通过对未来的预知来规范现在的言行。就《周易》而言,其目的就在于探索神灵的旨意,寻找和发现事物内部隐藏的关联,进而趋吉避凶,而在这种祭祀和占筮的过程中,“时”都是内涵于其中不可忽视的因素。“史以藏往,易以知来”,正是由于“时”的存在,过去、现在和将来才得以建立联系。

《易经》呈现出浓厚的依赖天神指导人们趋吉避凶的卜筮色彩,而《易传》则通过对经文的祛魅发挥出深厚的义理内蕴,这种摒弃表现为天神转向天道的过程,典型的例证便是殷商“帝”的观念向西周“天”的观念的转变,“天”不再具有绝对地掌控力和主宰力,人们不再盲目地崇拜天,而是转为了与天之间存有某种交感和互通,这一转变过程表现在“时”上,一方面仍然崇尚“天时”,仰观俯察之间发现“悬象著名莫大乎日月”,“变通莫大乎四时”,表象上日月相推地空间变化造成了四时交替的时间变化;另一方面,以《易传》为基础的“时”的内涵被极大地丰富了,在关切人文处世等价值取向的引导下,由自然概念的“天时”逐步转化为具有人文内涵的“时机”、“时运”、“时势”等概念,在涵盖了自然概念的基础上又叠加了哲学的意蕴,并且这一内涵被提升至《周易》的核心理论体系之中。

除了文字体系,《易经》一书还有六十四卦画,它运用六十四卦爻体系模拟宇宙生化天地运转,而《易传》在此基础上又突破了具体的卦爻结构,从更加宏观、阔大的形上层面揭示了天地化育流行,万物生生不息的动态时性。《易传》所建构的宇宙生化论是以太极为根本,以阴、阳为基元,一阴一阳交感互通,絪蕴合和,形成了宇宙生生不息的历程。这种阴阳交感化生万物的历程必然饱含了对“时”的关切。“以阴阳互补对生为根基的学说,几乎一定会极大关注时气和时中”[1],所以,“时”这一概念内涵着对宇宙天地化育流行生生不息的敬畏和对个体生命自我超越的恳切关怀。

二、《周易》经、传中“时”之辞句解析

《易经》有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每一卦和爻都有相应的卦爻辞,但“时”在《易经》中仅有一处可见,即《归妹》九四爻辞:“归妹愆期,迟归有时。”[2]此处“时”之意也是侧重于“时”的具体意义,并没有哲学的意涵。但是纵观《易经》全书,与“时”相关联的实质性内容却处处可见,时机、时间、时序、待时、审时等思想观念深刻地寄寓符号和卦爻辞之间。而在《易传》中,“时”字出现高达57次之多,如此高频率的出现,彰显着《易传》相对系统性的“时”的思想,是“时”之思想集中、明显的体现,对这57处“时”之辞句的归纳、辨别、分类和解析,也有利于我们更深入地把握“时”之意蕴。

(1)四时之“时”

“四时”是《易传》中“时”的基础之义。《说文解字》中释“时”之意为“四时”,可以说是在一定程度上对《易传》“时”之思想的传承。“四时”是《易传》建构的宇宙演化结构中重要的一个环节,“广大配天地,变通配四时”以及“法象莫大乎天地,变通莫大乎四时”都彰显了“四时”在宇宙演化过程中的重要地位,以及“四时”与“变易”的内在逻辑关联。先民仰观俯察,所能直观看到的便是日月的昼夜交替,所能切身感受到的便是日月更替的空间变化造成的四时变迁、寒暑往来的时间变化。

除了对“四时”的宏观论述,《彖传》中亦多见“四时”的具体意义之表征。《革》卦彖辞:“天地革而四时成”,《恒》卦彖辞:“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时变化而能久成”,《节》卦彖辞:“天地节而四时成”等等,皆是言明天地之变化在四时之变迁中得以完成,“四时”不断地有序变迁来维持宇宙万物的生生不息,这也正是契合了《文言》开篇论及大人的最高境界时,所言的“与四时合其序”之语。

(2)“时行”之“时”

“四时”的概念尚且具有一定的自然时间的意义,而《易传》中多次提及的“时行”一词,便已经显露出了“时”之人文处世的价值取向。《乾》卦文言:“终日乾乾,与时偕行。”《益》卦彖辞:“凡益之道,与时偕行”,《坤》卦文言:“承天而时行”,《艮》卦彖辞:“时止则止,时行则行”,以及《小过》彖辞“过以利贞,与时行也”,这些辞句中出现的“时”,在具体的遭遇中,外延得到了极大地丰富,与命运、际遇相结合便是“时命”、“时遇”之意;与事件发生的背景及态势结合便是“时势”之意;与具体的个人声明的言行结合便是“时宜”之意……这些辞句大多是要人们审时度势,不同的“时”之涵义是对“时”所遭遇的不同境况的不同角度的说明,指导人们恰当而积极地作出行动。“时”之此意在之前“四时”的基础上具有了多方面的哲学意蕴。

(3)十二叹卦

在《易传》出现“时”的辞句中,有特殊的一个类别,就是被认为集中体现了《易传》“时”之思想的“十二叹卦”,又称为“叹时十二卦”或“大矣哉十二卦”。在《周易》六十四卦中,《豫》、《随》、《颐》、《大过》、《坎》、《遯》、《睽》、《蹇》、《解》、《姤》、《革》、《旅》的彖辞,均有“…之时…大矣哉”之辞来赞美此卦内涵着深刻阔大的哲学意蕴。关于“十二叹卦”问题的研究,孔颖达注《豫》卦时所附的“叹卦三体”曰:

凡“言不尽意”者,不可烦文其说,旦叹之以示情,使后生思其余韵,得意而后言也,然叹卦有三体:一直叹时,如“大过之时大矣哉”之例是也;二叹时并用,如“险之时用大矣哉”之例是也;三叹时并义,如“豫之时义大矣哉”之例是也。[3]

孔颖达将“叹卦”分为三类,后世学者多依托次此说,并将此说发挥得更加圆融。“叹卦”之形式蕴含着“时”之大义,凸显了对“时”之因素认识、把握、运用的重要性。

三、以“时”为核心的易学哲学体系建构

《周易》经传中“时”的概念,不仅根源于《易经》的卜筮基础,也融合了春秋战国时期的人们对时间的感知和思考。“时”这一概念贯通于《周易》,并同《易传》中的其他核心范畴如“生生”、“阴阳”、“位”、“中”等密切关联,从而建构了一个以“时”为核心的易学哲学体系。

(1)天人贯通

《系辞》有云:“《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4]这就是形成了一个“太极-两仪-四象-八卦”的宇宙生化结构,而“时”贯穿于整个宇宙生化结构生生不息的动态历程之中。自太极始,至阴阳交感互通、絪缊合和,才有万物之变化不已,生生不息,而在这整个宇宙万物生化流衍的动态历程中,“时”兼具了形上形下的双重意蕴。一方面,保持了宇宙生化层面的形上意蕴。在《易传》的宇宙观中,宇宙之生化与宇宙之本体并没有决然地分裂开来,而是有效地融通为一,阴阳作用生生不息的过程内涵着“时”的意蕴,在时间中动态地发生、展开以及实现。《易传》“时”之思想的易学哲学体系正是在与“阴阳”、“生生”等范畴的内在动态联结中建立起来的;另一方面,“时”在与具体生命的内在关联中,又把这种宇宙生化生生不息的形上意蕴贯彻于人事。在《周易》六十四卦中,每一卦都表征着一个“时”的境遇,每一爻正是在卦的符号所表征的境遇下进行变化,来指导人们依“时”而行,这样“时”就从宇宙生化的形上意蕴落到了回应现实生活的形下层面。

(2)以“时”统“位”

《系辞》中提及“天地之大宝曰位”、“六位成章”、“六位时成”等辞句,都是在强调“位”的重要意义,“位”是《易传》的核心概念之一。《易经》六十四卦的每一卦都有六爻,所谓“位”便是指六爻所在的处所,自下而上分别为初、二、三、四、五、上位,其中初、三、五位为奇数位,称为“阳位”;二、四、上位为偶数位,称为“阴位”。阴爻处阴位,阳爻处阳位,是谓“当位”或者“得正”,反之则是“失位”或“失正”。当位或是不当位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位”对于判断吉凶的影响,然而纵观《小象》涉及到“当位”、“失位”的分析,却发现这一判断的原则并非始终具有适效性。如《小象》在注释《需》卦上六时言“虽不当位”,但其并非为凶,如此的状况还有很多,篇幅所限,不一一论述。据此可见,当位吉、失位凶的原则并不具有绝对的适用性。《系辞》中所讲的“六位时成”,便是说六爻动态互动的形式和相对稳定的结构构成了一个“卦时”,而“卦时”才是判断吉凶的根本因素。因此,每一爻的当位、失位的吉凶与否最终判定则是要看其是否符合“爻时”,无论从“卦时”、“爻时”哪方面来看,“位”都是统摄于“时”的。

(3)因“时”而“中”

“中”发轫于《中庸》,历代儒学家都视其为“天下之大本”,把“中”看作是贯穿儒学心性体系的根本范畴,《周易》中亦蕴含着丰富的尚“中”的思想。

在《周易》中“时”与“中”的关联主要发生在两个层面:一方面,“时”统摄“中”。在一卦六爻中,二、五爻分别称作内、外卦的“中位”,根据中位之爻的阴阳,阴爻居中位称为“柔得中”,阳爻居中位称为“刚得中”,依据《彖》和《小象》中涉及“中位”的辞句,可以发现中位之爻“多功”、“多誉”。然而得位并不是判断吉凶的根本原则,比如在《同人》卦六二爻“同人于宗,吝”,《屯》卦九五爻“大贞凶”等,六二爻、九五爻都当位、得中,却并非指向吉。《小象》在注解《节》卦九二爻“不出门庭,凶”时,直言“‘不出门庭,凶,失时极也”,实谓《节》卦九二爻虽然得“中”,但不得“时”,故凶。由此可见,“时”是统摄着“中”的;另一方面,“时”即“中”。在《周易》的话语体系中,“中”并非是孤立的指代爻位的,“中”的另一层涵义便是“中道”,这个“中道”就是指宇宙生化结构中阴、阳的动态平衡,而一阴一阳交感互通的根本原则就是“依时而行”、“与时偕行”。从这一层面上来讲,契合“中道”,合顺于“时”,便是《周易》建构的宇宙生化论的根本准则。合乎“中”便是依顺于“时”;依顺于“时”便是合乎“中”。

四、《周易》“时”之思想的实际功用

《周易》以“时”为核心,连同“阴阳”、“生生”、“位”、“中”等其他核心范畴,建构起涵盖宇宙生化、人事吉凶的易学哲学体系。这一套“时”之思想体系对中国文化的思维方式有着根本性的影响,同时也指导着人们的现世生活。

首先,“时”之思想是作为生活准则存在的。《易传》有言“先王以茂对时,育万物”,“君子治历明时”等,在农耕社会,“时”关系到整个社会的生产和再生产,也关系着社会的稳定与和谐;其次,“时”之思想是洞察事物发展征兆和走向的必要佐证。在作为卜筮之书的《周易》中,六十四卦是一个有始有终、周而复始的封闭系统,在占筮过程中,对事物的洞察越深刻,占筮者对事物发展的趋时就把握地更精确;最后,“时”之思想是个体生命内在超越的理论根基。《周易》在其建构的天地宇宙生化结构的基础上,提出了一系列智慧积习、德性修持的方法和路径,如《乾》卦为天、为健,君子要效法《乾》卦“自强不息”;《坤》卦为地,君子要效法地之德而“厚德载物”。“时”之思想一方面规范了宇宙化育万物之秩序和社会生产秩序,另一方面则着眼于个人的道德修养,将二者融为一体,使外在的宇宙社会与人内在的德行建立起对立和统一,从这点来说,“时”之思想具有着深刻的人文意蕴和德性价值。在现代社会中,这种“时”之理念仍根植于中国人的内在并产生着重要的影响。

注释:

[1]张祥龙:《智慧、无明与时间》,江苏社会科学,2010年,第1期。

[2]黄寿祺,张善文:《周易译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第419页。

[3]刘玉建:《<周易正义>导读》,齐鲁书社,2005年,第186页。

[4]黄寿祺,张善文:《周易译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第519页。

参考文献:

[1]成中英.易学本体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9).

[2]黄寿祺,张善文.周易译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4).

[3]闵建蜀.易经解析:方法与哲理[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3(4).

[4]刘霞.《易传》时的哲学研究[D].济南:山东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3(4).

[5]向雅丽.《周易》“时”之研究[D].上海:华东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3(5).

[6]曾春海.易经哲学的时中理念[J].哲学与文化,1988(3).

[7]林文钦.《周易》彖传论时大矣哉十二卦探义[J].孔孟月刊,1990(9).

[8]林丽真.周易“时”、“位”观念的特征及其发展方向[J].周易研究,1993(4).

[9]王新春.《周易》时的哲学发微[J].孔子研究,2001(6).

[10]黄黎星.与时偕行趣时变通——《周易》“时”之观念析[J].周易研究,20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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