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整合与《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双关汉译
2016-12-23陈焱
陈 焱
概念整合与《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双关汉译
陈 焱
引 言
双关语作为一种修辞格式,因其表现形式幽默机智,常见于诸广告标语、文学作品及日常谈话。关于双关语的汉英翻译研究,近年来国内学者运用各种理论进行了深入探讨。因双关语包含表层意义及隐含意义,对双关语的理解同相关背景文化知识紧密联系;其次中英文归属不同,语系的巨大差异使得二者在结构、表现形式上不同。因此双关语翻译始终被认为是译界一项具有挑战性的工作。作为译者,只有在充分理解了源语双关语的全面意义的基础上,才能找到尽可能相对应的目的语表达方式,最大限度传达源语文本的深层含义。翻译过程不仅仅是两种不同语言体系间的形式转换,作为一种语际交际活动,必然与认知活动分不开。语言和思维有密切联系,只研究语言而不探讨思维不能诠释翻译的本质[1]。可以说,在翻译过程中,译者的认知能力和思维取向尤为重要。本文试图通过概念整合理论,从理解、表达入手,以《爱丽丝梦游探险》双关汉译为例,来探讨双关翻译的创造过程。
概念整合的相关理论概述
概念整合理论由Fauconnier(1997)提出,认为概念是人们的理解方式,是人们的基本认知操作能力。该理论的基本模式为两个输入空间投射部分内容并产生层创结构的合成空间。概念整合网络包括四个心理空间:两个输入空间(input space I和input space II),类属空间(generic space)和合成空间(blend space);两输入空间之间的跨空间映射产生了类属空间,该空间反映了两输入空间共享的抽象结构与组织;两输入空间部分投射至第四个空间,即合成空间。通过组合、完善和扩展等步骤的整合,生成新生结构即层创结构(emergent structure)[2]。
对于概念整合模式的内部运作机制,Fauconnier et.al(2002)作了进一步阐释,他指出层创结构是整个整合网络的动态结构,类比、范畴延伸、隐喻等心理模式都可视为概念整合的结果。来自不同输入空间的分散概念结构通过概念整合网络被压缩成为整合空间中易于理解、可操作的场景。由此,层创结构的产生过程即是意义的动态建构过程[3]。结合Fauconnier的理论,张辉(2001)提出概念整合的三种运作方式:第一种是通过匹配把各个输入空间的成分投射到整合空间中去,有时这一过程包括来自输入空间的各成分的融合;第二种是将输入空间投射的结构与长期记忆中的信息、背景知识相互匹配,整合空间中新概念的产生通常源于这一过程;第三种方式是在整合空间的创立过程中对事件进行心理模拟。输入空间的结构一经与长期记忆中的信息模式建立联系,新创概念就有可能朝不同方向无限发展下去[4]。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概念整合是潜意识的普遍认知活动,是在固有的概念结构上的新的认知操作。整合空间中层创结构的产生过程就是意义的运演与产生过程,需要进行概念结构的重新组装,因此概念整合对语义建构的意义成因和理解有强大的解释力。
翻译过程中的概念整合因素
翻译的运作也涉及四个心理空间,输入空间I为翻译过程中的原文空间(Source-language space),包括原文文本反映的文化心理图式、语言形式,原作者的创作背景及与原文相关的信息。输入空间II为译者空间,包括目的语文化心理图式及语言形式,译者的知识结构、社会生活阅历及审美能力和倾向,构成译者对原文文本的一个“前理解”基础。译者和原作共享的意义和思想感情框架构成类属空间。经过译者空间与原文空间之间的互相映射、融合,有选择地投射到整合空间形成译文空间,该空间经译者的认知操作产生层创结构即译文形成。
翻译活动涉及原文、译者和译文,是译者通过原文文本与原作者交流的过程,在此过程中,译者即时进行在线整合,译文是整合后的层创结构,是与原文和译者空间都不同的新显形式。翻译过程是译者将原文空间与译者空间进行创造性整合的过程。
概念整合理论中的《爱丽丝梦游仙境》双关汉译
因其双关语自身的多义性、民族性、作者创作意图、读者理解程度等因素影响,双关语翻译有其特殊性和复杂性。《爱丽丝梦游仙境》是英国作家刘易斯·卡罗尔(Lweis Carroll)的作品。小说故事新颖独特,书中大量的双关运用使得作品语言诙谐幽默。我国译者也多次将该书译成中文,对于双关语翻译的概念整合呈以下特点。
(一)体现了形式和意义的整合
在很多情况下,因为两种语言文化体系和思想模式的差异,双关语的“等值翻译”是无法做到的,译者所能做的是在翻译过程中努力保持“目的语与源语言对等的部分,然而这里所说的对等并不是完全绝对的对等而是动态对等或是功能对等又或是语用对等”[5]。“很多双关语确实在其他语言中不可移植,但是通过改编,其翻译可通过多种途径实现;因双关语的翻译最能模糊‘翻译和改译’之间的界限,使译者在两极之间作出选择”[6]。双关有着特殊的语言形式,双关利用语言文字上的同音或是多义现象,使一个词或是一句话关涉两件或多件事。对于双关语的翻译,译者一方面试图以目的语保持原文的双关形式,另一方面还要传达出原作者所营造的双关意境。译者对于双关语的翻译不能只追求形式的对等,更应注重形式所传达的意义。从实质上说双关语翻译在很大程度上就是译者对两输入空间中的形式与意义整合的过程。
例1,“Mine is a long and sad tale!”said the Mouse,turning to Alice,and sighing.“It is a long tail,certainly”,said Alice,looking down with wonder at the Mouse’s tail,“butwhy do you call it sad?”
赵元任译文:那老鼠对着爱丽斯叹了一口气道:“哎,我的历史说来那真是又长又苦呀!”爱丽丝听了,瞧着那老鼠的尾巴说:“你这尾是曲啊,可是为什么又叫它苦呢?”
对话中老鼠在讲述他的历史(tale)而爱丽丝则误认为老鼠在向她讲述自己的尾巴,“tale”和“tail”形成一组谐音双关,但是两词的汉译在发音上并不产生双关效果。译者在对原文文本的双关表达方式进行了理解和解读后,提取原文空间的谐音双关组织框架投射至译文空间,在译者空间巧妙选取了“委屈”和“尾曲”一组谐音双关也投射至译文空间。译者想方设法用目的语中意义相近或相同的表达法对源语文本中的双关进行形式和意义的整合,并通过选择输入空间中最恰当的成分,并投射至译文空间后得到创造性整合的结果。
语言的模糊性、多义性等特征[5]以及译者的主体个性和“前理解”,就决定了对同一文本不同译者会有不同的理解。译者根据自己对源文本的理解来选择输入空间中的相关成分,经过形式和意义的整合后,结果势必不尽相同。对同一文本不同译者有不同译文。
例2,“There’s a large mustard-mine near here. And the moral of that is—‘themore there is ofmine,the less is of yours.’”
赵元任译文:“我这儿近处有一个芥末矿。由此可见——‘所旷愈多,所学愈少。’”
吴钧陶译文:“这儿附近有一个很大的芥末矿,其中的教训是——我的东西越多,你的东西越少。”
在原文中“mine”是个多义词,有“矿物”和“我的”两层含义。在赵元任译文中,同音异义双关作为组织框架被提取并投射至译文空间,在译者空间经过挑选、匹配,巧妙运用了汉语“旷(课)与(矿)物”的同音异义字,投射至译文空间转换成译语,译文就此产生。再现了原文的谐音文字游戏。吴均陶译文则选取了原文直译的方法,找到“mine”在译者空间中的对应翻译并投射至译文空间。吴的译文没有体现双关之韵味,只是在注脚里面对“mine”的多义作了解释。但该译法突出了原作文字,让读者最大限度地接触到源语文本。
根据概念整合理论,层创结构(译文)因不同译者的整合方式,有朝多个方向发展的可能性。从以上例子可看出,译文因不同译者会有所不同。这是因为译者空间在变,译者的思维、对原文的理解以及所选用的译语形式和表达方式都会有所改变。翻译过程中即时构建的心理空间因译者的不同而有差别,体现了译文扩展的多样性。
(二)体现了文化意象整合
在很大程度上,民族文化是通过其语言的词汇反映出来的。语言所包含的文化因素就是文化意象。文化意象有多种表现形式,它可以是一种植物、动物,可以是一句成语或谚语、一则典故或某个形容词词语中的形象或喻体,它甚至可以是某个数字[7]。在文学作品中,文化意象渗透在作品语言里面,包含着广阔、深沉的内涵。对于文学作品双关语的翻译,译者需要考虑两种文化差异,目的语读者的文化背景与接受心理,分析目的语系统固有的价值观念、文化取向和审美习俗,找出最佳翻译方法,在忠于原文作者和忠于读者之间找到最佳平衡点,尽可能把源语中的文化信息精确地传递到目的语中。
例3,Next came an angry voice—the Rabbit’s—“Pat!Pat!Where are you?”and then a voice she had never heard befoe,“Sure then Iam here.Digging for app les,yer honor!”
冷彬译文:接着传来一个恼怒的声音——兔子的声音:“帕特!帕特!你在哪里?”然后,是一个她从未听过的陌生的声音,“我当然在这里,我在挖苹果呢!老爷!”“还在挖苹果,真有你的!”兔子气愤地说。
译文中的“挖苹果”恐怕会让绝大多数中国读者感到莫名其妙。其实这是个暗含文化语言知识的双关语。在法语里“苹果”是“Pomme”,而“马铃薯”则是“Pomme de terre”土里的苹果。所以原作中帕特并非在挖苹果,而是在挖马铃薯。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解释,“Pat”这个名字出自爱尔兰语,也就是说帕特来自爱尔兰,说爱尔兰语。在19世纪的爱尔兰地区,“Irish apple”俗称“Irish potato”。帕特分不清书面语和俗称,正好反映了他作为仆人的身份。本例中原文空间的语言文化知识与译者空间的目的语文化背景知识无法匹配,出现文化缺省(culture default),译者在翻译时,不应忽视这种文化信息。所以冷彬的译文采用了直译加脚注解释的方法。至此,大多数中国读者都能明白原作此处一语双关的绝妙。文化信息与译语整合后凸显了原文的文化意象。读者一方面知晓了此处双关语蕴含的含义,另一方面也了解了原文的文化背景知识。
有的时候,当译者考虑的是将源语文本中所反映的心理现实,在介绍给译语读者时,译者有可能会抛开源语的文本语言形式,借用具有译语文化色彩的表达法,称之为意象替换。好的意象替换可以有效地传达出源语文本所要表达的意境和情感,也能使目的语读者更容易感悟和体会源语中抽象而深刻的精神[8]。
例4,“Iquite agreewith you.”said the duchess and themoral of that is—Be what you would seem to be,or if you’d like it,putmore simply…”
赵元任译文:那公爵夫人道:“你的意见不错,由此可见——画兔画须难画耳,知人知面不知心——或者简单说就是……”
原作此处语言比较拗口,若直译可能会让读者不容易理解,而且公爵夫人的话本无双关。赵元任译文将其译为中文谚语,形成了一组“互文双关”,同样传达了原文含义。在本例中,译者重新创造了新的双关,将中国谚语文化直接投射至整合空间,抛开了原文空间中的语言形式,借用中国传统谚语这一文化意象替换了原文句子,避免了直译原文的刻板,一方面易于中国读者理解,另一方面突出了公爵夫人爱说道理教训人的形象。
结束语
概念合成是人们进行思维和活动,特别是进行创造性思维和活动时的认知过程[9]。翻译是译者发挥其创造性思维活动的动态认知过程,一个“再创造”过程。翻译不仅仅是词汇层面的语言转换,还是思想的传达,文化意象的移植。本文以《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双关汉译为例,探讨了双关翻译的整合过程,认为在双关语的翻译过程中,为了将双关语字面下隐含的关键因素准确地表达出来,译者应根据源语双关形式特点进行一定的形义整合,同时还应重视双关语包含的文化信息,并将其准确地译出。由此,双关语的翻译是译者经过一系列因素的选择、创造性整合的结果。
[1]陈道明.隐喻与翻译:认知语言学对翻译理论研究的启示[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2,(9).
[2]Fauconnier,G.Mappings in Thought and Language[M].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7.
[3]Fauconnier,G&Turner M.The way we think:conceptual blending and themind’s hidden complexities[M].New York: Basic Books,2002.
[4]张辉.熟语及其理解的认知语义学研究[M].北京:军事谊文出版社,2001.
[5]Nida,E.,&C,Taber.Ther ry and Practice of Translation[M].Brill Academic Publishers,2003.
[6]Delabastita,D.,Traductio.Essays on Puning and Traslation[M].Manchester:St.Jerome Publishing,1997.
[7]谢天振.翻译研究新视野[M].青岛:青岛出版社,2003.
[8]孙建光.浅谈翻译中的文化意象处理策略[J].重庆科技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6).
[9]汪少华,郑守疆.从合成空间理论看隐喻的意义构建[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0(6).
陈 焱,女,云南宜良人,硕士,昆明理工大学津桥学院教师;主要从事语文学和二语教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