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定涂料30年

文/本刊记者 雷玄

在河南省洛阳市，沿着关林庙门口的一条几十米长青石板路走到尽头，是一座清朝康熙年间的四柱石牌坊。出了牌坊，抬头赫然看见“大禹涂料”四个红色大字高挂在旁边一栋三层办公楼的顶部。

拥有这家企业的赵青山，今年已经67岁高龄，满头银发，但他精神头很足。记者见到他时，赵青山正在洛阳市启迪科技园探讨关于石墨烯材料在涂料产品上的运用，“我就专心做好涂料的研发工作，虽然质检报告也已经到位，但后期还要再测试。”

“享受的时候还没有到，没有事业就没有灵魂”。也正是这个想法，让这位1978年毕业的“老清华”一直坚持在涂料领域做质量创新。

坚持做环保涂料

涂料，在中国传统消费者眼中，被称为“涂料”，涂于物体表面能形成具有保护、装饰或特殊性能（如绝缘、防腐、标志等）的固态涂膜的一类液体或固体材料的总称。有历史记载，1915年上海开林涂料厂的建立，被认为是中国近代涂料工业的标志性事件。截至今天，中国涂料工业已走过了一百多年的历程。

由涂料生产大国走向涂料生产强国，是几代中国涂料人肩上负有的历史使命，亦是新一代企业家们欲知历史开拓未来的理想与抱负。

洛阳大豫实业有限公司的创始人赵青山也是其中一位。

1984年，改革春风，风起南国。从清华大学水利系毕业六年的赵青山放弃了洛阳市洛龙区政府机关干部的职务下海创业，将工厂选址在洛阳市关林庙东边50米的这块位置。

没有厂房建厂，没有设备买设备，没有技术自己就担任技术，没有资金，赵青山借了2400多元创办了洛阳市防水涂料厂（洛阳大豫实业有限公司前身），开始了他为之奋斗一生的涂料事业。现在回想起来，赵青山还是觉得异常艰难，“在并没有开始改革开放的洛阳，创业环境十分艰难，就被反问了3个问题：‘你咋不注册国家涂料厂？‘你咋不去南方呢？‘你还要注册吗？不注册就走人……”

但是，创办涂料厂的想法，赵青山十分坚定。20世纪80年代，一种涂料广受中国消费者欢迎，PVA（聚乙烯醇）加上填充料、添加剂就可以搅拌成涂料，“工艺十分简单，但是有很好的销路”，告别了使用石灰“刷大白”的时代。但这个“老清华”知道，这些来自于化工厂的下脚料制成的涂料容易脱粉、变色、起皮。

90年代开始，美国人发明的“油性多彩花纹涂料”经日本传到中国，并且迅速成为市场主流。1993年，大豫公司也研制出了30吨该种油性多彩花纹涂料，面世后颇受欢迎。

但是，赵青山很快发现，全国大小涂料厂都在生产这种涂料，由于制作工艺原因，该产品含有大量甲苯、二甲苯、甲醛等有害物质，其危害之大，令人生畏。“先在厂里的接待室刷了试一试，喷完后很漂亮，但摆了很多花进去，第二天花都枯了”。因为环保问题，这一涂料被发达国家明令禁止使用，但国内某些涂料生产企业为了私利，却大量生产。再加上当时国人的家居环保意识差，只求美观，不要健康，竟钟情这种涂料，一方面戴着口罩睡觉，一方面炫耀自己家庭装修得多漂亮。

赵青山毅然决定，将生产的这批油性多彩花纹涂料全部销毁。1994年4月28日，赵青山召开新闻发布会销毁油性多彩涂料，哪怕企业为此损失30万元。此举被央视报道后，唤醒了国人的环保意识。此类“油性多彩花纹涂料”严重滞销，3个月后退出了中国市场。

而九十年代中期开始，以日本立邦漆为代表的洋涂料，依靠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占据了我国大部分的涂料市场份额。紧接着，德国鳄鱼、美国杜邦、英国ICI……世界涂料军团大举杀入中国涂料市场。许多民族品牌涂料或被挤垮，或被兼并，中高档涂料市场几乎被洋涂料垄断，价格居高不下。国内多数涂料企业只能依靠生产低档的普通乳胶漆度日。

在这同时，赵青山发誓要改变这个现状，毅然向化学科技发起了挑战，他要研究新的环保涂料。他联系行业专家一起研制新材料，对涂料的黏结强度、耐酸碱度、抗裂性等项目指标逐项研究，找出数据。

接着，大豫公司很快研制出低污染环保产品——水性多彩涂料。1995年1月，该产品洛阳市防水涂料厂的大禹牌DC- 818水性多彩涂料通过了国家规定的八项环保指标，被批准为我国首批14个荣获国家环境标志的绿色产品之一。同时，这也是我国涂料行业的第一个。

大豫公司花费了300多万的广告费，来推广这一型号的涂料，但可能是因为当时中国消费者对涂料市场的恐慌，也无法分辨水性涂料与油性涂料的区别，当时赵青山在全国布局的上百家销售网点并未取得想象中的市场好业绩，“但有一点我觉得很欣慰，那就是消费者开始有了环保的概念”。

结缘纳米涂料赶超洋品牌

历经16年的涂料研发生产，却并没有获得消费市场的认可，消费市场对国外涂料市场的过分依赖让赵青山有些许灰心。

2000年初，央视新闻联播播出一则新闻，却意外地燃起了他再次研发新涂料的热情。一位中科院教授给集体学习的中央领导人讲授最新纳米技术应用。对新技术新材料特别敏感的赵青山觉得有可能研制出纳米涂料。大豫公司召开的新年工作会议上，“纳米漆”的概念被首次提出。

而拥有这一想法的企业并不止大豫公司一家，这是后来赵青山辗转找到两公斤纳米粉的时候才知道的，当时中科院的博士生导师陈运法提出了一个要求，“好多公司过来要过纳米粉，要研制新的产品，却都一去不复返，希望得到你们的回复。”

不曾想，经过无数次试验，3个月后，大豫公司拿出了合格的纳米涂料产品——“大禹牌”纳米涂料，陈运法得知后也十分高兴。这一研发过程中，赵青山团队遇到最大的困难就是，如何通过技术攻关成功解决纳米材料团聚的现象。因为纳米材料有极强的团聚特性，只有把纳米粉非常均匀地分散到涂料中，才能研制出纳米涂料。一旦研发成功，纳米涂料的防水、耐污和耐擦洗性能远高于普通乳胶漆涂料，尤其是耐擦洗性能指标特别突出。

赵青山解释，耐擦洗次数100次，摸一下墙上的涂料就是一手的粉；耐擦洗次数2000次，用手摸上去不掉粉，但用毛刷一蹭就蹭掉了粉；1万次可能蹭不掉粉，但墙面的污渍脏了擦洗不掉；10万次不仅黏结度极强，而且油渍、污渍都能擦洗下来，可以像擦地板一样擦墙壁。

国家标准对乳胶漆涂料的耐擦洗次数内墙指标要求大于200次，外墙涂料指标要求大于500次，国际上进入中国的乳胶漆涂料大多在200次到2万次之间，而大禹纳米涂料耐擦洗次数高达30万次。

大禹纳米涂料研发成功后，首次测试耐擦洗次数达11000次，大豫公司又用了近一年的时间完善各项技术指标，从耐擦洗次数的10万次，到30万次，到40万次。

2006年8月，一场由洛阳市装饰办、洛阳市装饰协会、洛阳市质监局、洛阳市科技局、洛阳市消协、洛阳市建委建材处、洛阳市疾病防治中心等部门组织的“洛阳涂料PK洋涂料”活动中，以洛阳“大禹”为首的本土涂料品牌积极报名参战。两种涂料一经比较，品质立即泾渭分明。洛阳大豫生产的涂料产品有害物质含量远远低于强制性国家标准。

耐擦洗性不仅代表涂料的易清洁性，也代表涂料的耐水性、耐碱性和漆膜的坚韧状况。从国家建筑装饰装修材料质量监督检验中心出具的检验报告来看，大豫公司的“大禹纳米涂料”的耐擦洗次数高达14万次，远远优于国家规定的优等品1000次的标准。被判为不合格产品的两个型号的“洋涂料”产品耐擦洗次数只有151次和167次，附着力极差，极易剥落。

而在纳米涂料消费的过程中，也遇到了困境。这一阻力，主要源于当时涂料市场的消费观念，“消费市场认为，全国范围内的‘纳米概念就是炒作，甚至被认为是‘伪科学，已经出现了纳米反感风。但我对这款产品很有信心，就是没有机会，我们经历了很长时间的等待。”

大禹纳米涂料世博会崭露头角

纳米涂料在市场一直没有得到热销，“但只要大禹纳米涂料在使用过的消费者里赢得了口碑”。2009年底，大禹纳米涂料就获得了一次展露的机会。大豫公司生产的纳米涂料被上海世博会中国馆、卡塔尔馆、沙特馆、最佳城市实践区使用。

卡塔尔计划将世博会展馆造型设计成“沙漠城堡”，以体现国家的传统建筑风格，但带来的施工技术难题是，必须在彩钢板的外墙上用涂料喷出凹凸不平的沙丘效果，用传统泥巴处理世博展馆外墙，在上海这样潮湿的城市风吹雨淋一两年，根本行不通。传统的外墙涂料工艺是喷涂在水泥砂浆的泥子上，被牢牢黏结住。而直接在光滑如镜的彩钢板上喷出黏结十几毫米厚的涂料，并做成凹凸不平的沙丘效果，无论是国际还是国内、无论是涂料厂商还是工艺技术，均无先例可循。

卡塔尔馆总承包商公布外墙喷涂工程招标后，有七八家国际国内涂料厂商竞标。2009年11月，经过几轮反复比较，大豫公司专门研发的彩钢板界面剂和浮雕骨料，解决了造型、防水和黏结度等三大难题，实际效果被卡塔尔官方认可。

据赵青山说，施工单位一度考虑选用国外涂料，但最后比较技术参数后还是选用了大禹的纳米涂料。同年12月，卡塔尔世博馆完工，其外墙装饰质量和色彩得到了卡塔尔官方的认可。

“大家看这个材料很不起眼，实际上是我们为卡塔尔馆量身定做的一种新型材料——大禹牌浮雕骨料。它解决了防水、附着力等一系列技术难题。”在当年的采访视频中，大豫公司副总经理古纯祥说，“30多吨的材料要全部糊到近3000平方米的外墙上，难度是非常大的。这在国内建筑行业也算是一个突破。”

大禹涂料一战成名，在世博会建筑承包商中传播开来。沙特馆的承建公司在考察了卡塔尔馆后，也主动找到大豫公司，要求在展馆外围的造型墙上使用大禹涂料。

最让大豫公司感到自豪和意外的是，中国国家馆的设计师后来也来找到大豫公司，“我们首次进行上海世博会竞标，主动投给中国馆时并没有音讯”。原来，在卡塔尔国家馆施工期间，外墙的施工工艺被偶然经过的中国馆负责人看中，当场向大豫公司抛出了绣球。

据介绍，仅在中国馆“同一屋檐下”的项目施工中，大豫公司就自主研发出具有高质感、高透明、高弹性的5项新技术材料，创新性地研制出大颗粒喷涂、橘皮抗裂等6项成熟的施工工艺。

随着涂料行业竞争的不断加剧，大型涂料企业间并购整合与资本运作日趋频繁，国内优秀的涂料生产企业愈来愈重视对行业市场的研究，特别是对企业发展环境和消费需求趋势变化的深入研究。正因为如此，一大批国内优秀的涂料品牌迅速崛起，已经逐渐成为涂料行业中的翘楚。

“现在外国产品占据60%～70%的中国涂料市场，剩下的多为中低端产品，由中国产品瓜分。而洋涂料价格是国产涂料的1.5～3倍。”说起这些，赵青山显得很痛心。

赵青山称，涂料有两个关键点——环保和质量，而质量中一个关键指标是耐擦洗次数。“即便纳米涂料拥有耐擦洗次数的高值，世博会也使用了我们的纳米涂料，但在后期宣传的过程中，我们的能力还是很有限，知名度和市场占有率还并不理想。”

新型保温装饰一体化板的研发

一百多年以来，中国涂料从无到有，并逐步发展为国民经济生活中散发勃勃生机的重要行业，特别是自2009年起中国已连续6年蝉联“涂料产销量全球第一”宝座，在世界涂料工业中占有一席之地。高速的发展的涂料历史让人惊喜，但时代变迁，中国涂料转型成为首要命题。

涂料发展的新趋势之一就是仿石涂料的研究和运用。仿石涂料就是通过涂料模仿真石材的装饰效果，更加节能环保，也更安全。因其成本更低、装饰效果更加、更加安全而在市场上得到广泛的应用。

赵青山将防火保温板与自己研发成功的纳米涂料进行了有机结合，让液态石再拥有防火保温的效果。保温装饰一体化板是在防火保温板的基础上，将饰面抹以特殊的砂浆，再在涂抹好后的砂浆面上用机械化生产的专用设备，喷涂上仿花岗岩或大理石的饰面而成。适用于各类建筑物的外墙节能与装饰，产品质轻抗震、防火阻燃、保温节能、隔音隔热、抗裂防水，无辐射、低造价，绿色环保。

2009年2月9日，北京央视新址北配楼发生火灾，大火燃烧了近6个小时；2010年11月15日的上海静安区高层民宅发生火灾，58人遇难；2011年2月3日，被称为沈阳第一高楼的皇朝万鑫大厦发生火灾；2015年5月25日，河南鲁山城西琴台办事处三里河村的一个老年康复中心发生火灾；2015年10月30日，郑州在建34层高楼外墙着火……

当时的调查显示，外保温材料中的可燃保温材料成为火灾事故的罪魁祸首，也决定着火灾事故的惨重程度。所谓外墙保温墙材，就是在楼体外墙上贴一层“保温板”，给建筑物穿了一件“外套”帮助建筑物隔热保温，以达到节能的要求。

大豫公司调查外墙装饰防火材料市场发现，有机保温材料密度小、导热系数低、不吸水、韧性好的优点，但存在的突出问题是易燃烧，所用阻燃剂往往在几年后便会失效，而且燃烧时产生大量有毒烟雾；其次是使用寿命短，需要返修，会产生大量难处理垃圾；生产和施工中会对环境产生污染。

无机保温材料不易燃烧、使用寿命长，与环境相对友好，易回收再利用。但泡沫陶瓷、泡沫玻璃、气溶胶虽然是一个优秀的无机保温材料，但其生产成本高，每立方1000元/m3以上，也正如此，市场价格居高不下；化学发泡水泥基泡沫保温板及以水泥为胶结料、膨胀珍珠岩、空心玻璃微珠、陶粒为骨料的无机保温材料，已经有较大范围推广，但导热系数较大，抗拉强度较低；岩棉板阻燃性能达到A级标准，导热系数0.035W/m·k～0.045W/m·k，但对环境和人体有一定的危害，我国岩、矿棉绝大部分是用于蒸汽管道和炉墙的保温，其质量与大规模用于墙体保温的要求还相差甚远。

于是，我国外墙保温材料行业长期处于“防火不保温，保温不防火”的尴尬局面。

面对外墙保温市场较为混乱的局面，国家住建部和公安部消防局在2009年9月共同颁布了《民用建筑外保温及外墙装饰防火暂行规定》（公通字[2009]46号），暂行规定要求“高度大于等于100m的住宅建筑、高度大于等于50米的公用建筑，和建筑高度大于等于24m的幕墙式建筑使用保温材料的燃烧性能应达到A级。

2010年初，追逐前沿科技的赵青山，投资3千多万元决心改变目前我国外墙保温材料的尴尬局面，他了解到洛阳师范学院几位专家正在研究一种新型发泡剂，他立刻联系学校，表示愿意出资联合成立实验室共同研究，并愿意利用自己生产基地将这些研究成果实现产业化。

经过4年的研发和中试试验，大豫公司研制成功的DY水泥基泡沫保温板，是我国最新一代的外墙外保温材料，成为我国A1级节能材料的佼佼者。

问及这种已经被赵青山申请了发明专利的新型发泡水泥与传统的发泡水泥有什么不同，赵青山介绍说：最大的不同是发泡原理不一样，传统发泡水泥是化学发泡，气泡大极易破裂，导热系数大；而这种新型发泡水泥是物理发泡，具有轻质低导热、耐久性好、燃烧性能达到A1级等特点，通过技术创新给每个气泡穿了一件纳米外衣，气泡大小均匀稳定，导热系数小。

据赵青山介绍，DY水泥基泡沫保温板技术已成熟生产：导热系数降低到了0.048，产品干密度小于或等于160kg/m3；黏结强度高，抗拉强度0.15兆帕；抗压强度高，抗压强度0.45兆帕；防水性能好，体积吸水率小于3%。

他坚信，随着建筑防火力度的加大，这一产品将会逐步得到推广应用并可取代有机保温产品，成为未来建筑保温的主导产品之一。

带着清华人务实的特有气质，与祖国同岁的赵青山一直追逐前沿科技，致力于打造高质量、环保、健康的民族涂料。“我在涂料界已经32年，我觉得这个机会一定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