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过,回不去
2016-12-21肖顾倾
肖顾倾
初闻《目送》,仅是因为它口碑良好。但拿到这本书的时候,我还是惊叹了一下,翻到背面,更有一句话震撼到了我:这是一本死亡笔记,深邃、忧伤、美丽。究竟要多么凉薄的内容,才担得起“死亡笔记”这四个荒芜的大字?
《目送》一书之所以叫《目送》,我想,这绝对是因为书中的经典篇目《目送》。
在《目送》一文中,围绕“目送”,作者写了两场目送。
“我”生命中的第一场目送是目送儿子。儿子幼儿园毕业,“我”送儿子上小学;后来,儿子到美国做交换生,“我”目送儿子进机场;再后来,儿子考上大学,“我”目送儿子上大学。
“我”生命中的第二场目送是目送父亲。父亲用小货车送“我”上班,“我”目送父亲离开;后来,父亲年老住院,“我”到医院看望父亲后,目送父亲进入医院大门;再后来,父亲去世,“我”目送父亲进火葬场。
仔细读读“我”生命中的这两场目送,其实是不一样的。幼儿园时,“我”目送儿子,儿子不断地回头,好像穿越一条无边无际的时空长河,他的视线和我凝望的眼光隔空交会。“隔空交会”四个字,写尽了母子之间互相的牵挂、依恋、不舍。但随着儿子渐渐长大,十六岁到美国做交换生,母亲依然一往情深,儿子却很明显地在勉强忍受母亲的深情。一个“勉强忍受”,我们看到了儿子的长大与独立,对母亲来说,那是生命的一种忽然远离甚至是失落。而这种独立与远离带给“我”的失落,到了读大学时就更加明显了。儿子上的大学,正好是“我”教课的大学。但即使是同路,他也不愿搭“我”的车。即使同车,他戴上耳机——只有一个人能听的音乐,他是一扇紧闭的门。那一条空荡荡的街,那只独立的邮筒,述说的尽是落寞甚至伤感。
而我目送父亲则完全不同。父亲用小货车送大学教授的“我”上班,充满了愧疚,而“我”却满含理解与感激。后来父亲住院到离开人世,“我”和父亲都是互相理解,甚至是互相愧疚的。
生命中母子与父女之间的这两场目送是那样的不同,孩子成长后的独立,注定了母亲目送中难以释怀的落寞。父亲渐衰渐老,我们却彼此更加理解与懂得。
但看完第9段和第16段,再想一想,生命中的这两场目送又是一样的。即使母亲有再多的落寞,都无法阻止孩子继续独立与远离;即使我们彼此再理解,再珍惜,最终“我”也无法挽留父亲的生命走向尽头。最后的结局都是“不必追”。
其实,“不必追”的背后是“无法追”“不能追”。孩子的独立与远离,父母无法追,那是孩子成长中的一种必然。父母的离去,我们“不能追”,这是生命最后归宿的一种必然。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在“不必追”中无限珍惜“在一起”的缘分。
“无法追”“不能追”,所以“不必追”。“不必追”这是对生命本质的一种发现,这是对生命本质更深的感悟,这是看见了生命必然孤独后,无奈中的一种优雅。生命只是偶然相遇的一种无助和感慨!
回首我们生命中的一次次目送,蹒跚学步,开口喊第一声妈妈;考试第一名,拿回的第一张奖状;日后考上大学,那一辆疾驰的火车和远去的背影……那双温软的小手什么时候变得修长、骨节分明。那一截肉乎乎的小手臂什么时候竟可以自己抗下一切。生命是多么可怕的东西:无中生有又一无所有。
我们或许也只能默然不语,只用眼神告诉你:存在过。只是,我们埋在心底的还有一句:回不去。
是啊,有些路啊,只能一个人走。所谓的“目送”,或许也只是一种守望,一种珍惜,一种对生命孤独存在的醒悟。正如周国平所说,人人都是孤儿。存在过,回不去,这大概就是生命中每一次目送的真相,苍凉得触目惊心,却又真真切切。
此刻,身后那道目光——
亘古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