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
2016-12-20严妍
严妍
城就是城。是砌起来的一砖一瓦。有森林,有清泉,有大丛大丛紫白色的小花。
如果你能找到通往那里的道路——如果,沿着青苔石阶,拄一根木拐杖,漫无目的的向前走,也许你会找到它,在光亮的尽头处。
城的建筑不多,都是略略低矮的阁楼,墙砖是灰色的,爬满绿绿的爬山虎,豌豆花瀑布一样垂落下来。在它们中间,有鸟雀儿,红豆一样的眼睛,看见了更为鲜艳的颜色——天空是深蓝的,窗帘是暗红的,阳光金黄,又像是彩虹,空气中流淌着它表达不清的香气——像是森林深处的罗勒叶,伴着夕阳下的枯藤,自然地破碎,晾干,静静等待挥发,漫长得像是从城建起等到了城毁灭。
城里有店。但不多。没有人知道老板是谁,只是知道这些店疏于打理,柜台里的点心,衣服,都像是刚刚做好,还没有人碰过,成了鸟雀儿的便宜。事实上,就连路过这里的,也都早早地远去了。
城外就是森林。长着什么样的树?谁知道呢,它们一直都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只有它们完整地看过了一天中日出日落,有时的小雨,淡淡的星星。它们的根扎在这里,就听得懂了这附近的语言——阳光说,他看见了很远很远的世界,有很多人,很多高高的,宏伟的大楼;
落花说,她听见了很远很远之外有人走近,但又不知为何渐渐远去了。这里宁静得没有季节的变换,永远都像是春夏之间,树枝层层叠叠,挡住了云朵的去路。
这里有泉。像是一片静谧的湖。泉里有过路的风,熟悉的云,或许是乌云,弄皱了它的天窗。从她睁眼到现在,天空永远都是这样,像是从未醒过。偶尔地,有小鹿来饮一口她天窗上的甘露,泉就热烈地拍打窗户:嗨,跟我说说话儿,好吗?小鹿就停一会儿,隔着窗户和她闲聊,但聊不一会儿——他们都听不清彼此的话语。
似乎是全部了。
只有在足够幸运的时候,你才能碰见这里唯一的人——她安静得像是紫白色小花的芳香,令人捕捉不到去路。有时,在阳光特别温暖的时候,她会从一间屋子的窗帘下探出头来,循着鸟雀儿的歌声出门,赤着脚走在草地上,想看一看这里的一草一木有没有变样。不会很久,她就顺着来时的路,又藏进了那片窗帘下。
我呢?我又是谁呢?有多少次,我像是站在了城的中央;又有多少次,我只能远远地俯瞰着这座城。甚至有一次,我看见了她,看见了她飘起的白色裙裾,看见她光洁的额头上闪烁着我无法名状的光芒——她好像回过头来,用纯洁的黑眼睛看一看我,和我的目光融为一体,然后微笑着向更远处走去。我们好像有着相同的想法,相同的错愕,直到城在我眼前渐渐消失,那份惊讶仍然不能散去,我似乎是她,她又似乎是我,我在城中漫步,她在我的位置上静静看着我乱乱的步伐。我们好像霎时间合成了一个完整的人,在宇宙中的一片星云里穿梭。
如果,有可能,请收拾好你的心情,替我拜访一下那个人。如果没找到,也没有关系,只是顺着青苔的石阶,慢慢前去,也许你也能看到那座城,里面也有一个你熟悉又陌生的人,在有窗帘的屋子里,在阳光充足的时候探出头来。那时,你会明白,那就是你灵魂深处的自己,在这座只收留灵魂的城里,和风同栖,与鸟共眠,不会死亡,也不会老去。
(作者单位:黑龙江省牡丹江市第一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