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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宝明 因父之命

2016-12-20邓郁

南方人物周刊 2016年38期

邓郁

晚年的父亲,似乎说过“宝明的表演是很好看的”。那时顾宝明已经离不开演戏了,但他听后更觉无奈,因为他知道那不是父亲想要的

顾宝明

1950年出生,台湾实力派演员,和金士杰、李立群并称戏剧界“三宝”。曾演出兰陵剧坊及表演工作坊脍炙人口的舞台剧,如《圆环物语》《暗恋桃花源》《荷珠新配》《今生今世》及屏风表演班的《半里长城》等。电影代表作有《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人偷人》《恐怖分子》《新桃太郎》等。

灯光打下来。那是一场渔夫掉进大海淹死的戏,完全古典的悲剧。

“他那张脸,微微亮着,动动嘴,说了大段的念白。身体下沉,冰冷,小鱼儿在身边游来游去。阴森森的。舞台上只剩下一张脸,好看得不得了。

有人说,怎么会选这么一张脸?这么让人心疼、可爱而悲苦,这么中国的脸?!”

台湾戏剧演员金士杰念兹在兹的这张脸,属于他上世纪80年代初执导的话剧《今生今世》中的男主演、至交顾宝明。

若看过一些台湾连续剧,或许会认出这张熟脸:《倚天屠龙记》里的范遥,《公主小妹》中小麦的爷爷,还有电影《投名状》里出场不到十分钟的狄公。但直到他登台三十多年后的这个夏秋之际,才带着话剧《接送情》和大陆观众见面。

镜头里,顾宝明的脸因为多肉、憨笑而显得厚道忠良,丰富的表情里又满是小市民的狡黠可乐。在台湾,他和金士杰、李立群并称戏剧界“三宝”。但他不像金士杰那样敏锐机智,能站在理论的高度;也不似李立群冷峻,和看不顺的观点泾渭分明。

顾宝明思维简洁,性格温吞、周全,与人为善。某种意义上,和他演过的话剧《ART》里那个钱光明很接近:看似“墙头草”,实则极其顾全情义。

现在,这张脸就在我的对面。因为不敌北京的雾霾得了感冒,顾宝明的步态有些迟缓。或许是睡意未消,裹在羽绒服里的他显得被动而又拘谨,声音低到轻易就会从空气里飘走。两个小时里,他的肩膀几乎一丝都不曾塌下来。

“您可以放松一点。”我有些不忍地跟他说。

“抱歉我感冒了,而且好多以前的事不太想得起来,怕回答不好你的问题。”

金士杰说过,顾宝明不太习惯和自然的自己相处。他总是先顾及到其他人。

“你要随时学习了解别人,必要时把自己撇在一边,这挺难的。因为这件小事,搞得自己像24小时工作一样,所以挺累的。”顾宝明知道自己有强迫症,却改不了。

特别在意别人的情绪,会不会把自己忽略掉?

他摇摇头,又颔首认可。“应该是不会忽略掉,而是限制一下自己,不要太忘了本、忘了格了。这就是长期以来的问题——怕这样让父亲不高兴,这是没办法改掉的,因为他要求我很严格,真的很严格。”

这个包袱背了一辈子,他并不觉得负累,反倒心甘情愿。

故乡就是原本

在《接送情》演前(和观众的见面)会上,顾宝明模仿起小时候在台北听到的叫卖声:酒瓶子,坛坛罐罐,破铜烂铁——底下人听得开怀。导演梁志民却惋惜,“台湾演员里,口音像外省人的,也就这一代了。年轻人从心里理解,要长时间浸泡。”

《接送情》里,顾宝明一人分饰两角:为许医生家服务了一辈子的司机赵国忠,许家小姐百合的浪荡丈夫黎沧生。小赵是1949年去台湾的士兵,路上被许医生搭救,他遂以服侍一生回报。隔了大半辈子,才在1987年——两岸尚未通航时,在香港机场见到和自己分隔两岸、已经改嫁的妻子董玉英。

漫漫一生里,小赵先后送走了对他有恩的许医生、原配妻子董玉英、临终忏悔的黎沧生以及默默关怀敬慕的许百合。“接送”二字,既有物理上的接送车之意,也隐含着生死送别的内涵。

剧中的小赵和两位主演的经历颇为相似。扮演百合的郎祖筠,三四十年后才和父亲回乡,见到奶奶和叔叔。

“到了机场,我们一路跟着他(父亲),他走得飞快,行李直接丢了。我们仿佛不存在。听见有人叫他。我看见叔叔,两人长得真像。我从没看过两个五六十岁的男人抱头痛哭,一句都说不出来。看见奶奶,他扑通跪倒在地上,我们也是双脚一软,完全下意识的。”郎祖筠说。

两个年纪加在一起过百岁的演员,每每排到赵董相遇,都涕泪纵横。

学生模样的女孩问顾宝明,你有老兵情结吗?

“其实没有欸。”他说生活里见得太多,司空见惯。父亲是军人,拿着微薄的薪资,母亲在家里照顾一家子人。小孩子有时只能自己到外面打牙祭。“所以你会看到,眷村的人家门口挂的香肠总是少两根,大饼总是少一个。整个眷村就是一大家子,虽然分得清清楚楚,张家是张家,李家是李家。”

归根到底,他们是游子。

相较郎祖筠,1950年在台湾出生的顾宝明,不曾有那么戏剧化的人生。几十年来,他和故乡上海少有亲近。“之后很久,我爸爸都还想着要回来呢。(笑)现在想想这些事儿……真是,我们都以为能回来呢。后来说着说着,他就退役了。父亲和我这一代,遭遇过的,真是难以想象的。你不会以为自己可以在这个地方待很久,然后就待了一辈子,最后去世都埋在这里了。”

第一次来上海,他的感觉活似戏里到香港的老赵:其实是你很熟悉的地方,却又很陌生。因为你从来没来过,可是从小就听过上海,流着的是上海的血液,很奇怪的感受。

上海对他是一个朦胧的世界,满耳听父亲说的都是那种方言。后来顾宝明的奶奶走了,父亲没有说话的对象了,就和他妈妈说上海的国语。

他听父母说,那个地方已经不在了。没有了,就不要找了。

“我心里的故乡在上海,但是我在台湾生长,这个是没办法去抹煞的。我从小吃的台湾的米,喝的台湾的水。后来有了宗教信仰,我想故乡就是我们的原本,原本的我们。不是一个地方,一个有形的世界。”

放肆的实验

对于顾宝明,那个有形的世界,最早就在几个台北教师组建的剧艺社里。“学校的一些教师喜欢玩儿,凑在一起建了这个话剧社,跟政府申请一些钱就演出了。下面有人给你鼓鼓掌,都开心得不行了。”

演戏的,全凭热情。看戏的,拿的是免费票。卖票没人买,有人为了躲雨才误闯剧场看戏。顾宝明自嘲,那时的他,演戏是“无师没自通”,自得其乐。他用丑角的表演方式丑化自己,没想到,演起来观众全笑开了,他看反应不错,还自己加台词。

上世纪80年代,他加入兰陵剧坊和“屏风表演班”,和屏风创始人李国修惺惺相惜。

刚到兰陵时,顾宝明看到舞台上几个人满地打滚,觉得十分新奇。后来才得知,他们在通过不同的肢体状态,寻找表现尸体有哪些可能性。李国修和吴静吉强调放肆自由的身体变化,让热爱戏剧的顾宝明第一次学会“打开自己”。

肢体之外,李国修也频频运用谐音、捧逗、包袱,以及汉语、英语、日语混用的语言技巧,从中不难寻摸到卓别林肢体动作和伍迪·艾伦语速的积极影响。

金士杰也就是那时认识了顾宝明。金导演的实验戏剧《荷珠新配》,李国修演男一号赵旺,顾宝明则在李不在时替他出演。“李国修非常刁钻,像松鼠,肢体和语言的节奏都被放大、加强,是一种飞扬跋扈和小人得志,非常的满。顾宝明稍微温和一点、收敛一点,也写实一点。他演出了小人的歪嘴斜眼,没有李那么贱,也是讨人厌。比如他威胁女主角荷珠,吃人家豆腐,碰到大老板又卑躬屈膝,他把这种双重人格演得很透,几乎有一点中国古典戏曲里小丑的东西。”

这部新编古装戏让金士杰领教了顾宝明的趣味,于是到他导演《今生今世》,他便找来顾担纲主演。

“好多朋友都跟我说,那个灯光特写,时间很长,他喃喃地独白。他们说,他那张脸久久端详之后,我们会有些幻觉,觉得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一张脸,这么可爱而又悲苦。”

“那时候,你们这种‘实验风演了多少场?”我问金士杰。

“演出?嘿,有两年我们都没出招。”

“没出招?”

“对,就是没演出。一群人,天天窝在剧团里,在地板上操练,上台打仗。吴(静吉)老师说,不要以演出为目的。于是我们慢慢玩儿,玩到都快忘记演出这回事了。”

“那你们吃什么?”

“吃饭还不简单,吃老本呗。”金士杰笑。但他承认,自己那时身为领头人之一,其实是蛮着急的,因为要对所有人负责。

“那时胆子挺大。我敢说,放眼两岸三地的剧团,都很少见。兰陵之后,不容易再看到这样的例子。”老金叹口气,又充满怀念。

馒头和意面

对于顾宝明,他的另一个时代要揭开了。

1995年,成立之初的台湾超级电视台找了赖声川做情景剧《我们一家都是人》。以当时的新闻时事为脚本,演员于早上10点进摄影棚排练,大家即兴改编,晚上八九点登台演出,开放观众参观录影。算是将剧场表演带入电视的一种新尝试。

《我们一家都是人》既是罗大佑的歌和节目主题曲,也是台湾的学生作文笑话,作文太差的学生会将“我们都是一家人”写成“我们一家都是人”。从剧名上,便可见这个剧的轻松调侃,和里头蕴含的些许针砭讽喻。

“一个礼拜五天的大纲,大概分成四到五节,以广告剖口来看,把重点记下来。原本要live(直播),但条件不允许,变成录完1小时后播出。刚开始会‘跑带的,好紧张哦。”快人快语的郎祖筠解释当时的制作流程。

所谓跑带,即录播好之后一路奔跑送节目播出带。“我们会提前,7点开始录,观众开始进场,和美国的情景喜剧一样。那时候还没有光纤,最紧张的一次是,8点半我们还在录8点45分那一段,等片小弟在外面发抖,我们还开玩笑讨论说,如果跑带来不及,就尝试播黑画面,让观众以为电视有问题——请洽你的频道商。哈哈。”

说者无心,一次还真出了意外。中视遗留下来的摄影棚太老旧,录着录着电跳闸了。

“没办法录影,我们只好出来对观众说,不好意思现在停电,在抢修,您愿不愿意等?观众也蛮开心的,演员就下去和观众聊天,在现场搞笑。”郎祖筠说,台湾观众的“暖”,给了他们试错和极力补正的信心。

凭借这个情景剧和张小燕主持的《综艺100》,宝哥(顾宝明昵称)耍宝整蛊的喜剧形象在台湾逐渐深入人心。郎祖筠记得,顾宝明演的一个疯子曾把全场逗到捧腹。“这个神经病裸奔,宝哥就穿了一身肉色、然后这里黑黑的衣服,在这儿打上马赛克,他还拿着纸箱走来走去的,我们都快笑死了。”

戏校科班出身的郎祖筠曾经苦恼于情景剧和电视剧是否不如戏剧高级。李立群更是因为反对《我们一家都是人》过于商业化和太过快速、表面的表演方式,与赖声川一度决裂。

顾宝明却一直很感谢这些情景剧和电视综艺节目。他说不管是戏剧、情景剧还是电视剧,参与的气氛是一样的。“一个是做包子馒头,一个是做意大利面。无非过程和环境不一样。”

他始终铭记台湾资深戏剧学者汪其楣的教诲:演员必须是超越一切的异类。尽管他总要拼了命,才能达到汪其楣一点点的要求,但数十年来,他把这句话奉为圭臬,只因为,“戏,是所有人努力才诞生出来的。”

残酷里的温情

说到“三宝”的表演风格,《接送情》导演梁志民爱用武术流派来比较:“李立群表演有点像少林派,内外家的功夫很到位,拳拳到肉,内功底子很好;金老师是峨眉派,外表看起来好像莫测高深,但事实上你去握刀的时候能感受到绵里藏了支针,他有他的锐利在里面;宝哥是武当派,借力使力,四两拨千斤,很能够借着现实生活中的遭遇和情感,转化为舞台上的一种有趣的能量。”

然而,在电视剧里摸爬滚打久了,很多人都忘了,顾宝明的“四两拨千斤”其实有着更深广的展现余地。

“他早年演过杨德昌的《恐怖分子》,还有《暗恋桃花源》,这些都是严肃的、有企图心的剧本。”金士杰掰着指头数。“我们不会以喜剧演员的定义框住他,他也不会把夸张的表演放到这些写实主义的角色里。”

顾宝明承认,拼命下苦功,也是为了证明给不欣赏自己的父亲看。“一开始演喜剧、闹剧,长辈总觉得不入流。其实我做的事并不差嘛,只是不能一直停留在逗笑的阶段,要开始寻找心灵上的、潜意识里的、人的惯性,人性的各个角落都要去摸索一下。这个太难了,超越了所有的学问。”

2012年,金士杰和顾宝明主演了果陀戏剧《动物园的故事》。金士杰饰演的出版商郭彼得和妻子看似和谐,其实沟通断裂、生活乏味。一天,他在公园里的长椅上偶遇顾宝明扮演的失意流浪人王基立。后者喋喋不休地独白自己和一条狗之间的怪诞关系,同时一再挑衅彼得看似安逸温和的生活,以揭开平静下潜藏的真相为使命,直到最后纵身死在刀下。

台上的彼得和台下的观众都在追问基立口中“动物园”的涵义。“这个戏透过王基立这个角色传递现代人心里的孤寂,渴望跟人接近、害怕被伤害,最后还是被人伤害。顾宝明那段长达20分钟的独白可以说是当代剧界的一个经典。如果是学表演或者学剧本,在那段戏里都可以学到很多东西,更何况是交给顾宝明这样一个演员来诠释。”金世杰说。

我从中看到残酷,顾宝明却觉出了温情。“他不是一开始就来自杀的,他是在找各种生机。他走了很远的路,到了动物园,到了一个最高级的住宅区的公园里,他希望在那里得到一个肯定,得到一丝温暖,但没有。”顾宝明说,“这跟他预期的也差不多。所以你说他是来死的,不见得。当然这决定其实已经酝酿很久了,那我们是否有为别人想、为别人考虑的雅量和心思呢?有的话很温馨,没有就很残酷了。”

“你说这个戏很危险?”

“他就是要刺破他(彼得)的世界嘛,我就是要和你发生一点关系,死在你手上也是一种关系,所以这个戏很厉害。喜欢的人会很喜欢,不喜欢的人第一幕就走人,很极端的。”

金士杰更激赏十多年前“三宝”合作的《ART》。“我们合作得很理想、很舒服,让我这个挑剔的老混蛋都觉得不容易,那是一张相当漂亮的成绩单。”

故事的背景是土豪赵人杰(金士杰)花500万买了一个长五尺宽四尺的“现代经典作品”。“经典”底色全白,只有一些简单的白色线条在上面。好友孙耀群(李立群)受邀观看,觉得老赵疯了,所谓经典“根本就是骗钱”。

眼见两个老友正用无情、讽刺的口吻彼此砍杀得不可开交,朋友中的第三人钱光明(顾宝明)想劝双方各让一步,结果竟然让每一句唇枪舌剑毫不留情地反扑向自己。围绕这幅画的辩论上升到了对三个人30年友情的激辩与反思。

“维持在两个人中间,他是最希望友情能够发挥作用的人,他希望别人也来安慰安慰他,听他讲讲他的故事。所以他会道出大段大段他的压力。但就这样,另两人居然说他是来搅局的,我们正在为了伟大的艺术进行批驳,你怎么把你家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全抖出来?给他这样一刺激,他就崩溃了。”顾宝明说。

“真正理解他人是很难的。说到底,朋友是什么?其实什么都不是,朋友只是我们塑造出来的形象,就是我的ART。”顾宝明说,戏剧最大的作用就是这样,它像镜子一样,反射到人心中重要的东西——把“我”这个字看作什么东西。

一生的亏欠

顾宝明把他的“我”看作什么,很难说。但一个明白的事实是,父亲对儿子从事的事业未曾由衷地接受和欣赏。

当军人的顾父对两个儿子寄予厚望,希望他们能在学术上有所成就。“父亲喜欢德国,他没去过。但他知道德国是一个很先进的国家。”无奈顾宝明天生不爱读书,“在学校就是混”。读水产学校,从苏澳、基隆一路念到东港,只是为了逃离父亲的重压,走得越远越好。

站得有站姿,坐得有坐相。只要有父亲的身影,谁也不敢造次。而听到外面的笑声,顾宝明就无比快乐。“那时很顽皮,经常捉弄人,看到别人被捉弄很好笑,心理阴霾也就扫掉一些。”

一次他在班里模仿一位长着痦子的女老师,坐在第一排的他往自己嘴里夹了个小纸球。一回头,全班哄堂大笑。老师发现了,痛苦地扭头离开。年少的顾宝明没想那么多,“这其实很伤人。现在蛮后悔的。”

我问他得了金钟奖,父亲可曾说过什么?

他想不太起来。晚年的父亲,似乎说过“宝明的表演是很好看的”。那时顾宝明已经离不开演戏了,但他听后更觉无奈,因为他知道那不是父亲想要的。

“能得到他老人家的赞许,我觉得不是那么容易的。父母就是父母,没什么可讲的。这种情结也很难解释,那是爱的表现,不是恨你才要求严格,爱你才要求严格,所以我们应该要知道这个原始的感情是什么,我觉得就是他们上一辈的人受到的教育跟自己的个性使然,并没有错,要求一个小孩画画念书有什么错呢?教他懂规矩有什么错呢?自古以来就是这样,这才是真正的中国传统,严父慈母,我父亲扮演的角色就是严父。

“我希望他的在天之灵能够了解,其实我在做的不是一件没有意思的事,是蛮有意思的事。我可以影响自己、影响别人,不是不入流的事情。”

不知道天上的父亲是否理解儿子的苦心和努力。金士杰看到的是,好友父亲离世的时刻,正在大陆和他一道拍戏的顾宝明整日借酒浇愁。“那天就看到太阳一点点升起来,一边看顾宝明在对面哭。”

郎祖筠回忆,年轻时的宝哥爱朗声大笑、大口喝酒,请客会请到大家和他说“你存点钱好不好?”“别人提到红酒什么的他就兴冲冲地带人家去买了,很多东西他都会加量,比方说我们要一斤,他就会要两斤。”

自从多年前闯祸之后,顾宝明已经烟酒全戒,信仰了讲求和平的天德教。金士杰曾半开玩笑说,“这十年他变得好无趣——常常讲笑话,说明他常常不安,不太习惯用自然的自己与他人相处。自然的自己很不有趣,像个老和尚。一个人喝茶,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了。”

“你真觉得他无趣?”

“嘿,这不就是玩笑话。顾宝明的父亲没有真正参与到儿子的巅峰状态,我想他一生都引以为憾。”金士杰顿了顿。“顾宝明现在很严肃,但还是很感性。你能明显感觉到他在修身,有种淡淡的、不太容易批评和反弹什么的意味。他不想多谈什么,但听你讲话,总会点头摇头。而我们作为好朋友,用手拍拍他、揉揉肩膀,直接传达对他永远的认定。不就够了?”

(参考资料:《顾宝明 喜剧与悲剧的中间》《只有我们会碰到这么特别的时代》《金士杰与顾宝明的三十年步调》《遇见顾宝明》,感谢果陀剧场、戏库对本文的大力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