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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于襄阳书

2016-12-17韩愈

语文教学与研究(读写天地) 2016年9期
关键词:阁下之士权贵

七月三日,将仕郎、守国子四门博士韩愈[1],谨奉书尚书阁下。

士之能享大名、显当世者,莫不有先达之士、负天下之望者为之前焉[2]。士之能垂休光[3]、照后世者,亦莫不有后进之士、负天下之望者,为之后焉[4]。莫为之前,虽美而不彰;莫为之后,虽盛而不传[5]。是二人者,未始不相须[6]也。

然而千百载乃一相遇焉。岂上之人无可援、下之人无可推欤[7]?何其相须之殷[8]而相遇之疏也?其故在下之人负其能不肯谄其上[9],上之人负其位不肯顾其下[10],故高材多戚戚之穷,盛位无赫赫之光[11]。是二人者之所为皆过也。未尝干之[12],不可谓上无其人;未尝求之,不可谓下无其人。愈之诵此言久矣,未尝敢以闻于人。

侧闻阁下抱不世之才[13],特立而独行,道方而事实[14],卷舒不随乎时,文武唯其所用[15],岂愈所谓其人哉?抑未闻后进之士,有遇知于左右、获礼于门下者[16],岂求之而未得邪?将志存乎立功,而事专乎报主,虽遇其人,未暇礼邪?何其宜闻而久不

闻也?愈虽不才,其自处不敢后于恒人[17],阁下将求之而未得欤?古人有言:“请自隗始[18]。”愈今者惟朝夕刍米[19]、仆赁之资是急,不过费阁下一朝之享而足也。如曰:“吾志存乎立功,而事专乎报主。虽遇其人,未暇礼焉。”则非愈之所敢知也。世之龊龊者,既不足以语之;磊落奇伟之人,又不能听焉。则信乎命之穷也!谨献旧所为文一十八首,如赐览观,亦足知其志之所存。愈恐惧再拜。

【注释】

[1]国子:即国子监,唐代最高学府。将仕郎:官阶,从九品。守:任。

[2]负:仗侍。

[3]休光:盛美的光辉,光华。

[4]为之后焉:做他们的歌颂者。

[5]虽盛而不传:即使成就卓越却不会流传。

[6]相须:相待,互相依赖。

[7]援:攀援。推:推举。

[8]殷:多、盛。引申作密切解。

[9]谄:讨好。

[10]顾:照顾关怀。

[11]戚戚:忧虑的样子。赫赫:威显的样子。

[12]干之:求他。干,干谒。

[13]侧闻:从旁边听说,表示谦恭。

[14]道方而事实:道德方正而工作讲求实际。

[15]卷舒:卷缩舒展,这里是进退的意思。唯其所用:只在您来使用。

[16]遇知:受到赏识。获礼:得到尊敬。

[17]恒:平常,普通。

[18]隗kuí:郭隗,战国时燕国人。燕昭王招贤纳士,欲报齐国之仇,往见郭隗。

[19]刍:读音chú,喂牲口的草。

【阅读指津】 韩愈这位唐代大文学家能在文章的题目里嵌入“襄阳”二字,是宣传襄阳的一则极好的广告。也许有人会说人家给“于襄阳”写信是在表明志向,而我还是自作多情,认为襄阳会因韩愈的这个题目而更为襄阳。于襄阳名頔(dí),官至工部尚书。由于做过襄阳大都督,故称于襄阳。遗憾的是,这于襄阳的口碑不算好。中唐以后,中央政府拿方镇无可奈何,德宗只好同意他当了襄阳大都督。据《旧唐书》载,于頔为人“横暴已甚”,却官运亨通,因而“自以为得志,益恣威虐”。他任襄阳刺史时“专有汉(水)南之地,小失意者皆以军法从事”。由于德宗姑息,他“公然聚敛,恣意虐杀,专以陵上威下为务”。就这么一个人物,冠以“襄阳”的名号,岂不是对襄阳的辱没。不过,我对此心存怀疑。因为,如果于襄阳真是这样的人,德才兼备的韩愈会给他写这样的信吗?而且,韩愈在《与于襄阳书》中点赞他:不随波逐流,有独到的见识,行为方正,做事实际,进退有度,文武官员能量才任用……”相比而言,我更相信韩愈,这不仅仅出于一个粉丝对偶像的崇拜,更是一个襄阳人对家乡、对热爱过襄阳的人的热爱。应该说,正是襄阳这一方水土成就了于襄阳的仕途,而于襄阳这个名字又将襄阳从唐朝一直宣传到今天。看过《射雕英雄传》的人都知道,襄阳也曾成就过郭靖黄蓉的英勇与浪漫。而于襄阳所在的大唐比郭靖黄蓉所在的南宋要早400多年,无疑,他在襄阳的时间更早一些,而且他不是虚构的人物,他很真实。

公元801年,韩愈被任命署理国子临四门博士,当了个闲官,很难施展抱负。于是,他给自认为精通仕途的于襄阳写信,请求引荐。此信以士欲建功业须前辈援引,而前辈之功业盛名又须有为的后继者为之传扬为论点,慷慨陈词。不难看出,韩愈求官心切,甚至有些强词夺理,逻辑错乱,显得有些偏执。

本文第一段泛泛而谈“先达之士”应与“后进之士”相为知遇的道理,这样虽将对方捧为“负天下之望者”也不显得阿谀,虽标榜自己为“高材”也不显得狂妄。第二段以“侧闻”的形式赞誉对方,显得客观,这样,既便于自己表达,也使对方不觉得突兀而乐于接受。最后,第三段用描述自己生活的窘迫状态来争取对方的同情,以求得侥幸任用的机会。本文虽给人以不卑不亢的感觉,但难免仍有攀附权势之意。况且,传言于襄阳为人为官不佳,韩愈也应当有所“侧闻”,可此文中韩愈竟然一味地迎合奉承。难道为了求官,就不得不如此?难道这就是张九成所谓的“其文当如是,其心未必然”吗?

解读此文,首先要从韩愈的处境和心境出发,不要过多的责怪他。试想,倘若韩愈不讲究一点策略,而像陶渊明那样仅仅因为“不为五斗米折腰”而弃官归隐,那他就只能怀才不遇了。其实古代才俊为了怀才“有”遇,暂且迎合一下权贵的不乏其人。就连豪放不羁的诗仙李白也是如此,尽管他反复吟叹“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但只是一句自欺欺人的话,因为他一辈子都在摧眉折腰事权贵,并企望得到权贵们的青睐。再就是要对于襄阳做出正确的评价,不能因为民间野史的流传,而把一个大学问家韩愈所求助的一代名人定性成下三滥。当然,还要从逻辑和语气上对这封信的不当之处加以分析。翻译成现代白话文时最好委婉一些,不然,于襄阳看了韩愈的这封信,会真心实意地帮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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