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民族心理情结有何独特之处
2016-12-13佘双好
【摘要】中华民族文化心理中既有构成中华民族文化的主干、支撑中华民族不断浴火重生的积极的精神因素,也存在着因历史和时代的局限性而出现的消极的成分,构成中华民族特殊的心理情结,成为我们迈向新的境界的心理原点。我们每前进一步,都需要不断回溯这个起点,不断释放心理情结,更好地适应时代发展的要求。
【关键词】中华民族 心理情结 国民心态 【中图分类号】D647 【文献标识码】A
中华民族独特心理情结的形成
要考察中华民族心理情结,需要回溯中华民族文化的起点。春秋战国时期,是我国思想文化一个大交流大碰撞大融合时期,有学者把这一时期称为中华元典时期,这个时期形成的民族文化心理,对后世产生重要影响。春秋战国时期是一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时期,儒、道、墨、法、名、阴阳等诸子百家,既相互论战交锋,又融合交流,形成诸源归流的文化场景。在这个历史过程中,儒家逐渐占据上风。按照民国时期学者辜鸿铭的观点,要看一种文化对人的塑造,可以看在这种文化塑造下来的男人女人。孔子是对中华民族文化心理进行系统梳理的集中代表,在中华民族心理文化中,深深地打上了孔子的印记。我们可以从孔子的人格形象中找到传统中国文化熏陶出来的人的影子。在《论语》乡党第十章中,人们描述过孔子的形象:“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唯谨尔。”“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入公门,鞠躬如也,如不容。立不中门,行不履阈。”“执圭,鞠躬如也,如不胜。”上述描述体现了一个中国传统文化熏陶出来的儒家君子的人格形象,这种人格心理形象后经过孟子等丰富和发展,成为传统中国人的人格心理形象的基点。这种人格心理结构既承载着中华民族先辈独特顺应社会的方式,也存在着不可避免的弱点和局限。
到秦汉以后,特别是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后,儒家思想逐渐成为统治阶级意识形态,成为我国民族文化心理的主干,儒家所倡导的人格形象,成为民族文化心理的标杆。魏晋南北朝时期,儒学一统天下的局面被打破,玄学盛行,道教、佛教等多元文化开始流行,到唐朝时期,道教、佛教影响昌盛,形成儒、道、释三教并行的多元文化景观;到宋元期间,儒道释三教合流,以中华文化为特征的封建统治阶级意识形态开始形成和固化;明清以后,这种统治阶级意识形态日益固化。特别是到晚清期间,中华文化中的消极因素逐渐被统治阶级加以利用和扩大。由于清政府是一个少数民族统治的政府,它虽然继承了中华文明的文化血脉,但出于服务于自身特权统治的需要和对被统治的广大人民的恐惧心理,加上长期闭关守国,民族文化中的消极心理日益突出。特别是在中西文化对抗的过程中,其弱点和劣势也日益被夸大。
鸦片战争以后,民族心理发生了急剧变化,鸦片战争不仅打破了天朝大国的黄粱美梦,而且使中国沦落为一个备受“外来蛮夷欺凌的衰弱民族”,从一个在科学技术上独占鳌头、文化先进发达的国家,变成了在新兴科学技术面前无所适从、在文化发展上不知所措的国家。巨大的心理落差使中国文化心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民族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挫伤。中华民族文化心理中的劣根性的一面表现格外充分。一些学者如鲁迅、胡适、林语堂、柏杨、李敖等批判民族的“劣根性”,包括:因循守旧,固步自封;逆来顺受,委曲求全;一盘散沙,苟且偷安;等级名份,压抑个性;人情面子,调和折衷;愚昧迷信,狭隘自私;阿Q心理等都可以看成是封建统治意识形态压制下的特殊的民族心理。
以中国共产党为代表的中国先进力量,继承和发展近代以来仁人志士实现民族复兴的伟大理想和追求,带领中国人民在实现人民解放、民族复兴的伟大进程中,把实现共产主义远大理想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相结合,在社会主义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实践中,改变了中国人的精神世界,重新塑造了国民心态。“新中国成立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的伟大实践不仅改变了我国贫穷落后的面貌,也塑造了中国国民的精神面貌和民族性格。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和发展,不仅使中国取得了革命的胜利,而且塑造了一批理想远大、信念坚定而又注重现实、关注民生的共产党人,正是这批在马克思主义武装下的共产党人成为支撑中华民族发展的脊梁,成为中华民族的中流砥柱,成为积极担当中华民族复兴重大历史使命的中坚力量。”
当前,中华民族又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临界点,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现在,我们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接近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目标,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更有信心、有能力实现这个目标”。“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在中华民族日益崛起,成为世界强国之列的时候,我们越应该清理自己民族文化心理由历史留下的心理情结,以积极健康和健全的心态应对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过程中的种种挑战。
中华民族心理情结的主要表现
历史是现实的永恒的背景,中华民族在数千年的历史演进过程中,既形成了维护我们整个民族延绵发展、不断奋进的精神力量,同时也留下深刻的历史包袱和历史印记,这些印记有些体现了我们的特色和优势,是我们前进的精神动力;有些已经不能适应现代社会发展、为我们发展所改变、成为我们发展的桎梏,如果不能恰当地清理,也会构成国民心态的阴影,使我们在未来发展的过程中失去合理的心态。中国国民心态中值得注意的情结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屈辱自尊情结。中华民族有着悠久灿烂的历史与文化,在人类历史发展的很长一段时期,中华文化一直以自立自信的面貌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古代中国一直处于心理上的优越的高位,以“天朝大国”的心态君临其他国家和民族。但是,鸦片战争以后整个近现代史,中华民族却不断重复着落后挨打、发展受限、做事挨骂的痛苦记忆。正是因为中华民族这种特殊的历史记忆,使得中国人对独立自主有特别的渴求,对外国欺凌格外敏感,形成了特殊的屈辱自尊的心理。这种屈辱自尊的情结既可以发展成一种前进的动力,但在特殊情况下也可能演变为两种极端心态:一种是崇洋媚外,认为外国人和外国国家比我们先进,比我们高贵;一种是盲目排外,以民族主义的方式,以斗争的思维来对待那些损害我们主权或权益的国家。
二是矛盾两极情结。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儒家文化比较主张经世致用、积极有为,而道家比较主张顺应自然、消极无为,这两种思想时而一种思想占据上风,时而另一种思想成为主导,形成了中国古代知识分子“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两极心理。这两种心理有时候会出现对立面的矛盾转化,当人们发现自身的知识无法运用于现实政治,无法影响现实政策之时,无力感就由此而生,甚至放弃学以致用、经世济民的情怀,逐渐养成了消极无为心态与犬儒主义心态。这种两极性也造成双重人格的现象:一方面高喊权利与法治,另一方面却不愿践行法治、运用权利,以“臣民”“庶民”心态自嘲,出现“知行脱节”。
三是泛政治化、超道德情结。中国传统文化是一个十分注重政治道德的伦理型文化,中国古代先哲对未来、社会提出明确的政治道德标准,这些政治道德标准也成为评价社会和他人的价值指针。但由于中国社会对政治、道德的过分关注,也容易出现把不是政治、道德的问题泛化,不断上纲上线,对社会和他人提出过高政治、道德要求。“用马列主义要求他人,用自由主义要求自己”就是这种泛政治化、超道德情结的生动表现。
四是权威依赖情结。在传统的农业社会,人们勤劳耕作,靠天吃饭,收成差异、富裕程度全赖个人勤奋程度与不可掌控的“老天爷”。在人与人之间纵然有高低贵贱的等级之序,但普通人之间却有着朴素的平等观念,普通人也由此养成了多劳多得、不劳不得的简单正义理念。他们祈求“皇帝万岁”,永无战事,这样就可以有着幸福、平安的生活。然而,随着朴素的平等心理一样传承下来的是由此孕育的权力依赖心理。人们一方面期望政府为自己多操心,替自己说话;另一方面又对政府部门敬而远之,冷眼旁观,形成对权威部门和权威人士的依赖。
五是自我“约拿情结”。“约拿情结”是著名心理学家马斯洛提出的一个概念,约拿是基督教中的一个人物,上帝让约拿去完成一个崇高使命,但约拿却因为害怕而逃避自己的使命。这个情结描述中国人存在的一种不愿意追求崇高目标,而追求低层次目标的心理。据有关学者研究,中国人的人格发展并没有像马斯洛所设置的人格发展轨迹,当人们生理、安全、归属需要得到满足以后,向自尊、自我实现等方向发展,而是变本加厉追求低层次目标。这一现象在中国网民中表现最充分。网民低学历、低年龄、低收入的“三低”特征明显,这使他们更多的是网络信息的消费者、传播者,也就有更大的可能在网络空间内形成极化的社会情绪。人们虽然可以用更多的时间“刷屏”,沉溺于网络世界来充实自身的内心,摆脱内心的孤独感,使自己的精神世界丰富起来。但这无法弥补人们内心的孤独感,无法替代对归属感的需求,边缘化的社会心态表达着对情感的需求。
自尊自信理性平和积极向上的国民心态的培塑
化解中国传统文化形成的心理情结,消除当前国民心态的消极心理,需要培养健全的国民心态,党的十六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关于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决定》明确提出:“塑造自尊自信、理性平和、积极向上的社会心态。”为培养积极健康国民心态指明了总体方向。
培养健全国民心态,首先,需要不断发展社会生产力,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其次,需要不断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只有不断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才能克服传统文化心理所带来的消极的心理情绪。第三,需要加强对社会心态的引导。在这个过程中,政府发挥着重要的引导作用,政府既需要成为社会法治的模范遵守者和维护者,也需要成为社会法治化的倡导者与监督者,以自身的法治化来塑造尊法、守法,理性、平和,公平、正义的社会生态,为良好社会心态的形成提供基本的制度框架。要大力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社会思潮,凝结社会共识、整合多元的价值观念,培养积极健全心态。第四,需要每一个社会成员和社会组织共同努力。虽然政府是社会心态引导与塑造的主导者,但它并不是唯一的行动者,现代社会组织、传统的家族都可以成为主体之一。而在社会个体、群体的微观层面,不仅需要职业化的心理辅导机构的完善,也需要运用现代信息技术进行定向的引导。同时,在积极的引导与建构中,也要认识到社会心态代际性的自然嬗变,在动态跟踪监测中,不仅要为当下不良社会心态的矫正提供必要的社会设施,还要为良好社会心态的形成前瞻性地建构支持性机制。在政府、社会与个人的协力中,最终实现国民心态的积极健康发展。
(作者为武汉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导;武汉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朱国伟对本文亦有贡献)
【参考文献】
①《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北京:外文出版有限责任公司,2014年。
②辜鸿铭著,李晨曦译:《中国人的精神》,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10年。
③佘双好:《近年来国民心态的新变化》,《思想政治工作研究》,2009年第7期。
④中国互联网信息中心:《第37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http://www.cnnic.net.cn/hlwfzyj/hlwxzbg/,2016年1月22日。
责编/潘丽莉 美编/李祥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