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身躯里的大艺术

灵霄

连环画是中国美术中的一个独立画种，可以用不同的绘画手法来表现。水墨、水粉、水彩、木刻、素描，甚至油彩、丙烯均可用于连环画创作，但最为常见、最为传统的仍是线描画。

早期的线描都是毛笔白描，如《连环图画三国志》《开天辟地》《天门阵》《梁山泊》《天宝图》等，无一不是毛笔之作;陈光旭、金少梅、李澍丞、牛润斋、沈景云、陈光镒、赵宏本、钱笑呆等几乎都是白描高手。后来的《山乡巨变》《铁道游击队》《列宁在十月》《列宁在1918》《白求恩在中国》等也都是这类作品。毛笔白描为国画的传统技法，其线条流畅清晰，黑白分明，易于被读者接受。除此之外，钢笔、铅笔线描在连环画中也有运用，但精品不多。陈俭是硬笔线描画的高手，其钢笔线描《威廉·退尔》、铅笔线描《茶花女》都是精品之作。

工笔彩绘是连环画创作中的另一大形式，王叔晖的《西厢记》、刘继卣的《武松打虎》《闹天宫》、任率英的《桃花扇》、陆俨少的《神仙树》都属于这类作品。由于是大师精心之作，这类作品都成了经典之作、传世之品。以写意笔法绘制的连环画也有，这其中又分水墨写意与彩色写意两种，前者的代表作有人民美术出版社的《秋瑾》《三岔口》，后者的代表作有顾炳鑫的《列宁刻苦学习的故事》、顾炳鑫和戴敦邦的《西湖民间故事》、贺友直的《白光》、姚有信的《伤逝》等。不过，为降低成本，有些彩色绘本在印制时改成了黑白版。

钢笔、铅笔素描连环画作品也不少，前者的代表作有华三川的《交通站的故事》《青年近卫军》等，后者的代表作有顾炳鑫的《渡江侦察记》、郑家声等的《周恩来同志在梅园新村》、汤小铭和陈衍宁的《无产阶级的歌》等。

此外，木刻连环画也是产生过较大影响的一个种类。1942年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后，解放区的画家们便纷纷投身于连环画创作中。当时成册的连环画有彦涵的《狼牙山五壮士》，力群的《小姑仙·刘保堂》，邵宇的《土地》，李少言的《地雷战—日军守备队的生活》，杨中流的《三勇士》，罗工柳与张映雪的《李有才·小二黑》，李志耕的《黄胡子被迫登龙门》，莫朴、吕蒙、程亚君的《铁佛寺》，任迁乔的《翻身》等。1933年，鲁迅、郁达夫等译注了麦绥莱勒的《一个人的受难》《光明的追求》《我的忏悔》《没有字的故事》等木刻连环画，《铁佛寺》《小姑仙·刘保堂》《狼牙山五壮士》等作品受其影响，均采用了木刻连环画的形式。其中彦涵1944年创作于延安的《狼牙山五壮士》由周恩来转送给美国记者后，1945年美国的《生活》杂志为其印发了袖珍本。解放初期出品的木刻连环画代表作有《胭脂》《杨门女将》等，之后，木刻这一手法逐渐退出了连环画领域。

另外，还有一些以民间艺术形式制作的非主流形式的连环画作品，如剪纸连环画《柳玉娘》、扎染连环画《草地与自由》、纸贴连环画《烽火戏诸侯》、布贴连环画《牧马老头》、拓印连环画《成语故事》等。

图文并茂的连环画不仅内容精彩纷呈，绘制手法多种多样，种类亦是丰富多彩，有漫画连环画、年画连环画、影视连环画和卡通连环画等。

漫画连环画首先在国外出现，它是在单幅漫画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产生喜剧效果是其关键所在。我国的漫画连环画具有很长的历史，丰子恺、叶浅予、张乐平、丁聪、张光宇等画家早年都画过这类作品。丰子恺创作于1939年的《漫画阿Q正传》、1949年的《绘画鲁迅小说》均重印过多次。其作品笔法简练生动，寓意深刻，具有浓厚的文学趣味，自谓“要沟通文学与绘画的关系”。叶浅予的连环漫画以犀利敏锐的笔法揭示了大都会市民的家庭境况及其思想和行为方式，被称作“30年代的上海世相图”，代表作有《王先生和小陈》《小陈留京外史》等。张乐平的连环漫画《三毛》系列可谓家喻户晓，老少皆宜。1980年前后，其《三毛流浪记》《三毛迎解放》等作品得以再版。张乐平的作品采取国画加铁线双钩的素描法画就，且布局黑白相间，疏密适当。三毛头上三根毛的特征性细节描写，更是其神来之笔。张光宇是一位擅长漫画与插图装饰画的画家，作品有《儒林外史》《林冲》《西游漫记》等。《西游漫记》共有绘画60幅，将《西游记》“故事新编”后用以讽刺现实。作品中孙悟空、猪八戒等形象后来成了著名动画片《大闹天宫》的形象设计原型。与张光宇具有同样装饰风格的董天野，则以画小品式连环画见长，这种画一组可连载几日。其画风严谨，造型略带夸张却不失真，代表作有《孔夫子》《急不暇择》等。至今仍十分活跃的丁聪于20世纪40年代创作了《现象图》《现实图》《阿Q正传图》等作品。

桃花扇   任率英  1956年

曹涵美原名张美宇，是张光宇的二弟。1934年2月，上海《时代漫画》杂志创刊，曹在该刊画《金瓶梅》插图，每期一幅，并采用上图下文的形式配以《词话》本中的摘录，引起了社会上的广泛注意。不久，即出版了曹画的第一集。原计划一集集出下去，但1937年7月抗战爆发，刊物停办，连载中止。而曹涵美创作连环画《金瓶梅》的势头并未消减，先由《新中国报》发表，后结集出版。他画这部600幅画面的作品历时10年，前后风格变化很大。前期绘制手法传统，布景较为庞杂，人物不够突出，笔调柔软;后期线条挺拔老练，背景删繁就简，人物栩栩如生，有些场景参照了西洋素描笔法，颇具立体感。当时便有名家对他有“三易其作风，一笔不苟，独运匠心，一纸稿成，审视不再，偶有不如意笔，必毁重绘”的评价。万籁鸣、汪曼云等知名画家亦对之高度称赞，董天野写道：“有血有肉，活生生的构图，确是一种惊奇的发现。”贺天健曾著文曰：“曹君涵美，余老友也。工人物、铁线游丝。上规李龙眠、钱舜举，下法仇实父、改七芗，且自成一家。所作《金瓶梅》本事图，工致精能，吴友如无其秀也。”由于为大众所熟知，这部连环画史上的杰作后来便没有再版过。

年画连环画属年画的一种，它以年画的形式印刷，供张贴之用，但内容都取自连环画，经过有序组合后成为一组叙事完整的画面，兼具连环画的故事性、连续性和年画的渲染、吉庆效果，深受群众的喜爱。年画连环画多为四条屏、八条屏，也有十二条屏的。早期的这类作品以木刻雕版套印的形式出现，天津杨柳青、河北武强等地都有过印制，清末民初出现了丝网版与石印版印制品，其内容都是大众喜闻乐见的民间故事或戏曲故事，如《西厢记》《封神榜》《三国》《济公》等，这些画都以重彩工笔人物画的形式呈现。新中国成立后，其内容范围更加宽泛，如贺友直的《李双双》《小二黑结婚》《婚姻法成全了两对好夫妻》，赵宏本、钱笑呆的《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程十发的《寓言故事》《列宁和炉匠》，刘旦宅的《木兰从军》，刘继卣的《大闹天宫》，王叔晖的《桃花扇》，董天野的《白娘子与许仙》《火焰山》，罗盘的《马特洛索夫式的英雄黄继光》，吴少云的《孟姜女》，张令涛、胡若佛的《猎虎图》，徐燕荪的《岳飞》，任率英的《桃花扇》，墨浪的《牛郎织女》，房绍青的《杜十娘》，张碧梧的《秋翁遇仙记》，冯国琳的《海瑞背纤》等精品之作都被改印过年画。年画连环画既有传统取材，又有新式表现，还有国外内容，既丰富了年画内涵，又使连环画得以更广泛地传播，适应了时代的要求和形势的发展。当年出版这类作品最多的是上海新美术出版社和人民美术出版社。“文革”期间，年画连环画换成了清一色的样板戏剧照。由于年画一年一换的特点，使之极不易保存，所以这类作品目前已很难见到了。

影视连环画伴随电影的产生而诞生，并随其繁荣而发展。早在1943年，上海便出版了根据剧照印制的连环画《孔夫子》，1950年后陆续出版了《木兰参军》《太平天国》《攻克柏林》《抗美援朝在前方》《人民公敌蒋介石》《离开莫斯科的日子》《疸卡》等，后又出版了《甲午风云》《永不消失的电波》《野火春风斗古城》等电影连环画作品。“文革”中，几个样板戏均有剧照连环画印行。20世纪80年代之前，几乎所有电影都伴有连环画的出版。据崔永元《不过如此》（华艺出版社2001年7月版）称，他自己便收藏有400本左右的电影连环画。电视连续剧出现之后，据其改编的连环画随之产生，但销量与先前的电影连环画已不可同日而语。

另有一种电影连环画则根据电影故事绘制而成。20世纪20年代，国产电影刚刚起步，出版商便想根据电影故事绘制连环画，为赶时间，出版商便让画工轮流到电影院悉心观看，看毕即在老板为他们开的旅馆内夜以继日赶画。电影还未放完两轮，连环画册业已出版。但因其绘制粗糙，编辑草率，被人们叫作“跑马书”。

卡通连环画通常指连环漫画以写实手法表现，但又汲取了动画片的某些特点而编绘成的作品。因为它派生于卡通片，所以与之有着密切联系，看上去像是画在纸上不会活动的卡通片。其通常篇幅很长，更强调故事性，往往以一个或几个中心人物贯彻情节，甚至卡通制作者就将画面组合叫作“分镜头”。与传统形态的连环画相比，卡通连环画在审美趣味、表达方式上似乎更适合于当下的年轻人，且已成为某种社会时尚。它正成为科学与艺术、思想与技术、个性与共性的综合体，而计算机技术、网络技术、国际化交流、读图时代的来临等无不深刻影响着卡通艺术的发展。同时，卡通造型带来的视觉上的刺激，也激发着人们的想象。在传统连环画市场日渐萎缩的情况下，卡通连环画可谓一枝独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