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宝贝
2016-12-10桂文亚
妹妹和我相差一岁,虽也仅只这“一”点之差,个性、脾气、外貌却“各有风格”。
要嘛,就是名字给人一点联想,妹妹叫“文飞”,也许姓氏特殊,所以不管到哪儿,总有人好奇:“这桂文亚是你哥哥,还是弟弟?”当然她不忘纠正我是她的“姊姊”。这也难怪,从幼稚园到小学、到中学、到念同一所专科学校,她全跟著我走,老师、同学自然会问起我是她的谁。而这三十多年来,我这个尾大不掉的影子,也让她有“忘了我是谁”之叹。
妹妹习惯连名带姓的喊我,如果她哪天甜甜蜜蜜,扯著我的衣袖,亲亲热热的娇唤一声:“姊!”包管我“刷”一下挂上扑克脸:“干么?想借钱?”如果说不是呢,那八成:“怎么?又看上本人哪一件新买的衣服?”
自己的妹妹,有什么办法?我这个做姊姊的,只好教她满意。
也许家里只有我们两姊妹,从小到大,妹妹有的,我不会缺,我有的,她也绝少不了,非得来个平分秋色不可。
就拿穿著来说,至少妹妹就没有捡过我一件旧衣、半双旧鞋(何况她也不肯);而爸爸、妈妈为了公平起见,更是任何东西尽可能一人一份,连蛋糕也切得恰好一半,葡萄也算得不多一颗,不少一颗。
即使这么公平了,我们还是有得争。
想起来真惭愧,我和妹妹,从小打到大,动口动手样样来。
小时候,妹妹不但比我高出半个头,一双长腿还跑得比我快,所以一开始,我不但不是敌手,还经常三十六计──跑为上策。
妹妹的脾气我是领教过的,脾气好大啊,一触即发。我这个矮脚姊姊,既然斗力不过,只好斗智,那就是:我打她一拳、她回我一掌的时候,我便忍住怒火和疼痛,一边拍手笑,一边围著她绕圈圈:“来啊!来啊!怎么样?”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吓!这一来可把妹妹气坏了,她边骂边追,我边叫边逃。没想到,这倒练出了我的独门武功飞毛腿,居然后来还代表班上参加六十米校运赛哩!
又追又打的结果是,妹妹终于被气哭了。这下有好戏可看,谁都知道,她是歌仔戏哭旦,一哭起来,警报器都会自动故障;而她一向就是黛玉型的娇弱,坐在小板凳上,呜呜咽咽,声如断续的秋风、流水漂著的落花,妈妈的脚步近了,风声就急切些,妈妈的脚步远了,就暂时“广告时间”。
“做姊姊的怎么欺负妹妹?”
妈妈拿出戒尺,我立刻乖乖的伸出手。妹妹可连戒尺都没碰手,就已经狂风大作,哀鸣连连啦,然后就绝食抗议,不吃不喝;到头来,还得妈妈捧著碗喂饭!
不过,说实在的,我这个姊姊也没多照应她。小时候,我不顶爱跟她玩,下棋下不过就生气;跳橡皮筋又老不死,轮不到她就火大了;聊天吗?说不了两句就吵嘴;唱歌吗?妹妹的确有天赋,妈妈的一本厚厚流行歌本唱得滚瓜烂熟,也没谁教就会弹琴跳舞。可是我呢?五音不全,五线谱怎么学都不会。
妹妹还有一双能干的巧手,她喜欢织这个钩那个的。妈妈的旧毛衣,给她偷著拆下来重组;妈妈的旗袍裙,也让她拆拆剪剪;万一还原不了的时候,就赶紧塞进哪个壁橱角落藏起来!
我是完全的粗手粗脚,要我端坐著绣花,不如骑马打仗。记得上家事课时,老师教我们用紫色透明塑胶管穿线织一个挂包什么的,我穿到后来,变成一个可怕的梯形!这就如同我曾用开丝米龙钩一条围巾,直到今天,那条围巾还是一个未完成的怪异梯形,黑黑脏脏、端端正正躺在一个纸盒子里呢!
妹妹小时候和我个性上最大的不同,是她的“慢吞吞”,做什么都是慢条斯理,急不死人的。
童年时,我最喜欢抢她的东西吃。有一次,晚餐后,妈妈分给每人十颗荔枝,我一向是先拣肥的、大的吃,吃完大的再吃小的。妹妹正好相反,总把大的留在最后。
偏偏我吃荔枝的速度很快,三下两下,解决了十颗,就瞪著圆眼看著妈妈和妹妹,一副意犹未尽的馋相。妈妈看不过去,又分了几颗给我,不消半分钟,我又吃完了。
“给我一颗好不好?”等妈妈一走开,我就猛吞口水偷偷向妹妹讨。
“不要!你已经多吃好几颗了。”妹妹把肥甜、半透明的荔枝肉一口塞进嘴里,摇头拒绝。
“好不好啦?拜托!一颗就好!”我涎皮赖脸的,完全不顾为姊的尊严。
“喏!”不情不愿,妹妹滚一颗荔枝到我面前。
吃完了,我忍不住又伸出手。
一、二、三、四、五……妹妹一颗一颗的数,数完了,便用双手把荔枝按住。
“小气鬼,上次我还不是把好运道糖纸分给你两张。好不好啦?再一颗!”
我这个赖皮姊姊再度施展出又哄又骗的伎俩想说服她……直到妹妹狠不下心的再分一颗荔枝给我……
这就是我的宝贝妹妹桂文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