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豫章书院的历史地位、现状与开发前景
2016-12-08吴学辉胡孝根苏小丽
吴学辉 胡孝根 苏小丽
摘要:作为江西古代四大书院之一的豫章书院,曾经名噪一时,在江西书院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今其渐渐淡出了中国书院界,甚至在南昌本地亦鲜为人道,而反观庐山的白鹿洞书院、铅山的鹅湖书院、吉安的白鹭洲书院三大书院却成为了当地乃至更大范围的文化名片。任何一种文化,需要守护,更需要挖掘和开发。豫章书院文化,只有学术界、教育界、文化界以及地方政府给予应有的关注,将其在历史上的光芒清晰地映照在世人面前,才能更好地做好豫章书院文化的传承和发展。
关键词:豫章书院;文化;历史地位;现状;开发前景
一、豫章书院的历史地位
江西豫章书院,在近千年的历史发展过程中,有过沉寂也有过辉煌,并形成一座丰富的文化宝藏。更重要的是,豫章书院曾经名噪一时,在江西书院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其贡献不容磨灭,地位不容忽视。今天,豫章书院旧址建筑虽不复存在,但“书院街”却见证其存在和在历史上的影响。《南昌市西湖区文化发展规划》很好地揭示出“书院街”与“豫章书院”之关系:“最能透露南昌人才辈出求学蔚然成风的历史印记,无疑是西湖区书院街一带的古建筑,因为名声显赫的南昌三大书院之一的豫章书院(现址为南昌十八中)曾矗立于此,康熙年间全国有两百名学士曾来此讲学,可见古代的学风之盛。”朱虹副省长在全省高校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也特别指出“豫章书院在中国书院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豫章书院与鹅湖书院、白鹿洞书院、白鹭洲书院合称为江西古代四大著名书院。著不著名,原因很多。一可看有没有大师讲学(主持讲学或兼职讲学),有没有培养出出人头地的学子,社会影响如何。自宋以来的理学大师,不仅学识渊博,还是道德楷模,注重思辨,启迪人生。一般来说,有了大师的讲学,四方学子往往慕名而来,云集于此,学风日盛,名徒渐多,他日或继承名师衣钵,或考取功名,为朝廷建功立业,则佳话美誉也随之而来,名师名徒皆成后学者之榜样,无形中便推动了教学之良性循环和可持续发展。二可看朝廷重视程度如何。如有没有皇帝的御赐和褒奖,地方官员的支持力度如何,若兼而有之,则善莫大焉,办学经费就有了保障,名师贤儒也乐于前往。能不能得到朝廷的重视,往往又跟书院的办学水平和有无大师圣贤有关。
豫章书院没有像白鹿洞书院那样知名的理学大师朱熹主持讲学,但其肇基者罗从彦却是朱熹敬重的祖师爷。罗从彦师从二程嫡传弟子杨时,而朱熹的父亲朱松和李侗皆师从罗从彦,而朱熹又遵父命师从李侗。朱熹对祖师爷可谓赞美有加,他曾说:“龟山(杨时)倡导东南,游其门者甚众,然潜思力学,但仲素先生(罗从彦)一人而已。”豫章书院以罗从彦为二程第二代弟子而引以为豪,朱熹亦以与祖师爷的特殊师承关系而继续前行。
朱熹虽然不是在豫章书院主持讲学,但淳熙年间其亦多次亲临讲学,同时其“论敌”、心学创始人陆九渊亦当仁不让,多次前往宣扬自己的学术思想。这种“君子和而不同”的共存现象对豫章书院产生了持续而深远的影响。再加上当时宰相、朱熹好友、理学名流赵汝愚的多次莅临讲学,更使豫章书院蓬荜生辉。多位重量级人物的多次讲学,促进了豫章书院学术和教学的繁荣昌盛,成就了其与白鹿洞书院、鹅湖书院、白鹭洲书院齐名的省内著名书院。
明朝王阳明(今南昌有阳明路纪念之)是心学的最为重要的继承和发展者,为了传播心学,他亦多次在豫章书院讲学,其时推崇王阳明心学的罗洪先、邹守益相继在豫章书院讲学或任山长,培养了科举盛行背景下的大批有用人才,创造了继南宋后豫章书院的再次辉煌。南昌一著名采茶戏《方卿》即佐证了豫章书院在当时江西人心目中的重要作用和崇高地位。
尤其是清朝时期,由于多位皇帝的重视和多方人士的努力,豫章书院得到了长足发展,达到了空前辉煌的阶段。清圣祖于康熙五十八年(1719年)御书“章水文渊”四字赐豫章书院。据南昌府志记载:“……蒙恩颁赐章水文渊四字,前据家人章二保敬捧到臣当即抵领题报在案,随募匠鸩工虔制完备,于康熙五十八年八月二十五日敬谨悬挂。”康熙年间豫章书院得到了很好的发展。清雍正年间,豫章书院被钦定为省级书院。据《钦定学政全书》记载:“直省城书院,直隶曰莲池,江苏曰钟山,江西曰豫章……皆奉旨赐帑一千两,岁取租息给师生詹膏火”。另据南昌府志记载:“豫章书院所得一千两,购二百七十九亩零,每年额收租谷三百十余石,以供书院食用。由县经管支收,如有不敷济,以南新节备仓谷。”自此豫章书院已荣登江西省城第一学府的地位。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乾隆七年江西巡抚陈宏谋主持豫章书院时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办学条律——学约十则(立志向、明义利、立诚敬、敦实行、培仁心、严克治、重师友、立课程、读经典、正文体)和仪节十条,这改进了教学内容和管理条例,提升了豫章书院的教学成效,使其成为省内外名副其实的办学规范的著名书院。另其所作《五种遗规》更是成为清末民初的全国中小学堂修身课的通用教材,也无形中扩大和延长了豫章书院的影响力。还有段佳话,说乾隆巡视江南,江西巡抚郝硕奉旨选送豫章书院才俊“迎銮恭应召试”,获赐举人多名,这是江西获得首个参与迎銮盛典的美事,使得豫章书院遐迩闻名。当时一些较有名望的进士如郭佑炽、侯学诗等先后被聘为山长和主讲,由于治学有方和管理有序,书院学风蔚然,像舒懋官、桂念祖等考取进士并有所作为的大有人在。咸丰时江西巡抚李鸿章还亲自为太平天国战乱被毁的豫章书院书写山门匾额。另外同治年间,豫章书院在其考棚原址创建了江西第一个举人书院,这作为当时江西最高学历培训基地,更加扩大了豫章书院的外在影响和确定了省内书院之首的稳固地位。但最为遗憾的是,豫章书院在改制后其旧址建筑逐渐消失在历史的风尘中。
但让人肃然起敬的一点是,豫章书院是在真正意义上第一个努力实现“走出去”的一大书院。较之于白鹿洞书院、鹅湖书院、白鹭洲书院,豫章书院一个显著特征就是真正走出了江西,在其他地区落叶生根,使江西文化走出了江西。历史上只有一个白鹿洞书院,只有一个鹅湖书院,只有一个白鹭洲书院,但由于豫章罗氏族人与江右士子的努力推广,历史上建有2000多个豫章书院,最著名的豫章书院有四家,分别为江西豫章书院、贵州豫章书院、福建豫章书院和广东豫章书院。后三家豫章书院都源自于江西豫章书院,与江西豫章书院一脉相承。江西豫章书院由豫章罗氏所建,后由于社会的动荡、家族的变迁,豫章罗氏家族开始从江西迁徙。不管迁徙到何处,他们都把“豫章”作为自己的故园和精神的家园。不管迁徙到何处,他们都把建立豫章书院作为罗氏家族的头等大事。这不仅在江西书院史上,而且在中国书院史上,也算是独树一帜的。
二、豫章书院的现状与开发前景
作为江西古代四大书院之一的豫章书院,如今渐渐淡出了中国书院界,甚至在南昌本地亦鲜为人道。这虽与其原址建筑不复存在不无关系,但更与一直以来学术界、教育界、文化界以及地方政府未能给予应有的关注直接相关。时至今日,关于江西豫章书院文化的挖掘和开发,研究成果较少,主要有《豫章书院考评》(1999)、《豫章书院史事考述》(2010)、《闽西罗氏与豫章书院》(2010)等几篇相关论文。这些论文大都对豫章书院的历史沿革进行了叙述与考辨,但对豫章书院的文化内涵、历史地位等方面并没有进行有力的论证和挖掘。
这与位列江西四大书院的省城书院的名号极不相称。而反观同为江西四大书院的庐山的白鹿洞书院、铅山的鹅湖书院、吉安的白鹭洲书院,它们长期以来都得到了学术界的关注,尤其是这三个书院所在地的政府部门给予了充分支持。随着学术研究的深入推进,以及地方政府部门的积极介入和宣传推广,这三家书院逐渐从历史的深处走出来,成为当代人思考人生、叩问历史的重要视窗。今天,关于这三家书院的掌故、趣闻、轶事、佳话,不绝于耳,并深深地影响着、感动着、激励着、启发着生于斯、长于斯的乡人。也就是,这三家书院不仅是一种历史的存在,而且是一种现实的存在,它魂魄不散,具有强大的生命力。而其生命力之强大,恰得益于生于斯、长于斯的乡人对它的守护,对它的文化内涵的挖掘和开发。任何一种文化,需要守护,更需要挖掘和开发。只有挖掘和开发,古老的文化才能焕发出青春的活力。
第一,要把豫章书院文化的传承与创新作为今后学术研究工作的重中之重。
文化之为文化,必须具备两个基本要件。一要有所传承,传承就是求“不变”,就是守护,即它是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积淀沉淀下来的,经受了历史的浸润,成为一地域、一群体的共同的思维、信仰和生活方式;二要有所创新,创新就是求“变”,就是发展,就是要融入新的元素,适应新的诉求。只有传承,文化才有其个性,有其特质;只有创新,文化才有其活力,有其张力。或者说,任何一种文化的价值就在于,它有“可变性”,又有“不可变性”,缺一而不可。因此,研究任何一种文化,都要把它的传承与创新之处作为研究的重要领域。具体到江西豫章书院文化,我们如何传承?如何创新?
传承豫章书院文化,其实就是要充分挖掘其文化价值内涵。在近千年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它凝结成了哪些优秀的传统,形成了什么样的精神,造就了什么样的个性,给后学留下了什么样的启示。这需要我们穿透千年历史的阻障,把豫章书院文化的宝贵的遗产、有益的营养、合理的价值内涵挖掘出来。应该说,白鹿洞书院、白鹭洲书院、鹅湖书院,经过当地政府部门、教育界、文化界的发掘,它们各自的价值已得到社会高度认可,它们各自在历史上的贡献也清晰地呈现在世人面前。因此,要重新树立江西豫章书院文化的品牌,就必须要挖掘其历史价值内涵。如果说,传承豫章书院文化,就是面向历史,那么,创新豫章书院文化,则是面向现实。具体而言,就是要充分寻求古老的豫章书院文化和现代社会生活之间的连接点,充分发挥它在现实生活中的价值,让它真正对现实人生产生借鉴和启发的作用。要去探求,哪些古老的思想,经过恰当而又积极的改造,就能产生巨大的现实和理论的效能。
第二,要把豫章书院文化的宣传和推广作为长期一以贯之的日常工作。
地方文化的影响力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要在所在地具有巨大的感召力、向心力、知名度,当地人能引以自豪,谈论它如数家珍,眉飞色舞;二是要能从所在地走出来,在本地方之外具有很大的知名度、认同度,引起外地人的慕名向往。应该说,白鹿洞书院、鹅湖书院、白鹭洲书院已经成为当地的文化名片、文化标志,在当地的声誉自不必说,而且,它们已经跨出了江西,甚至走向了世界,成为中国书院界的著名品牌。它们的成功,与相关部门和机构的一以贯之的宣传推广工作密不可分。而较之于江西省这三家著名书院,豫章书院文化的影响力则相形见绌。江西豫章书院,不仅淡出了中国书院界,甚至在南昌本地亦鲜为人道。而江西豫章书院之所以淡出人们的视野,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宣传不到位,普及更无从谈起。因此,加大对江西豫章书院文化的宣传推广力度已迫在眉睫。为此,南昌市西湖区政府也作出部署,提出 “以豫章书院(现南昌十八中学)为核心,把书院街打造为文化教育旅游区,让游人感受东书院街浓厚的‘南昌第一书香街坊氛围”的构想。我们认为,还可以利用电视、报纸、网络、宣传栏等载体全方位地介绍江西豫章书院的历史沿革及文化内涵,这就需要组织专人编写豫章书院文化的宣传资料。同时可以通过举办豫章书院专题的学术会议、学术论坛、文化展览等活动,扩大其影响力,提高其文化品牌的知名度。
第三,把江西豫章书院文化史料的搜集和整理作为学术研究的基础。
史料的搜集和整理,是书院文化研究的基础。没有详尽可信的史料作为支撑,书院文化的研究就只能是隔靴搔痒,人云亦云,很难走向深入。因为,书院研究不能凭空想象,而须考证论证,以史实说话。纵观当今中国书院研究界之现状,尽管论文论著层出不穷,但真正以文献史料作为支撑和佐证的书院研究力作并不多见。因此,要真正把江西豫章书院文化的研究推向深入,做得扎实,就必须在文献史料的搜集和整理方面狠下功夫。为此,我们一方面要从南昌地方志中梳理,另一方面也要从豫章罗氏宗谱中探寻,同时还要兼顾历代文人笔记著作。只有尽可能多地搜集到豫章书院文化的第一手资料,我们的研究才有说服力,才具权威性。
第四,积极拓展豫章书院文化研究的空间,努力开辟学术研究的新的生长点。
江西豫章书院文化研究,固然要以豫章书院为核心,但又不能止步于豫章书院文化的研究,而是要从豫章书院文化的研究中发散出来,把豫章书院放在历史的变迁中考察,把豫章书院放在它所赖以生存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的视域中审视。也就是,不能把豫章书院作为一个孤立的个体来研究,而是要把它置于一个巨大的时空中来观照。由此,豫章书院文化的研究就充满了活力,可以纵横拓展,随着研究的深入而不断获得新的学术生长点。譬如,我们可以由豫章书院文化的研究进入到江西书院文化的研究,可以由豫章书院文化的研究推进到南昌地方特色文化的研究,可以由豫章书院文化的研究切入到宋明理学乃至江西古代儒学的研究,可以由豫章书院文化的研究转入到当代民办高等教育的研究,还可以由江西豫章书院文化的研究拓展到豫章罗氏的书院情结研究。
值得庆幸的是,2011年秋当代豫章书院在江西南昌罗家濡溪村复学,并于近两年编写了《豫章书院修身科讲义》,其承载厚重历史的使命感和孜孜以求的精神,似乎又让我们看见了古代豫章书院的重生及其强大生命力的焕发。另外,贵州豫章书院、福建豫章书院、广东豫章书院这三家豫章书院还时有活动开展,从历史的夹缝中折射出生命的微芒。在这里,我们可以深刻感受到书院和家族变迁的复杂渊源。这是豫章罗氏家族的迁徙,也是江西文化的迁徙。江西文化在跨出江西地界后,如何生存、如何发展?如何变异、如何守护?这也是一个巨大的文化命题。因此,深入挖掘和开发江西豫章书院文化,不仅可以为我们打开一个研究家族变迁的心路历程和精神变迁的窗口,而且可以为我们考察江西文化走出江西后的生存图景提供一个生动的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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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吴军豹.豫章书院志.2015,9.
作者简介:吴学辉,男,江西余干人,南昌工学院民族教育学院讲师,硕士,主要从事民族教育教育、书院文化研究、语言文字研究。胡孝根,男,安徽桐城人,南昌工学院人文与艺术学院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文艺理论研究、书院文化研究。苏小丽,女,江西上饶人,南昌工学院人文与艺术学院讲师,硕士,主要从事书院文化研究、民族教育研究、文艺理论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