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翁亭记
2016-12-08黎淑贞
文/黎淑贞
聊翁亭记
文/黎淑贞
同住在一个小区大院里的老张是我的老同事,我们两人都是江苏镇江人,平常没事就喜欢坐在院落的小亭子里一道聊天,自称“聊翁”。小亭子虽非雕梁画栋,但也别具一格,与周围的楼宇、小山、蓝天、碧草相映成趣。
老张聊起天来不仅眉飞色舞,谈吐诙谐,而且常语出惊人。他对我讲:“俗话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咱两个就是‘老来伴’。”我驳道:“真是‘岂有此埋,莫名其抄’,咱二人何谈‘老来伴’?”我故意将“理”说成“埋”,“妙”说成“抄”。他笑着解释:“你误会了,我说的是‘老来拌’,‘拌’是拌嘴的‘拌’。”老张说得倒也不无道理,因为我俩聊天时不时地会有观点相悖之处,于是二人就打起“口水仗”,有时还故意与对方观点相左,扮演“反方”辩手。久而久之,觉得强辩确实有趣又有益,既锻炼了思维,又锻炼了表达能力。
记得一次老张大开辩兴忘乎所以,一口假牙喷落地上,我仰天长笑,他一副囧相赶忙拾起牙来,幸好没有碰瓷儿,拿到自来水龙头处冲洗一下,戴上,回来,又“重开战”。
这天上午雾霾浓重,我们又在亭间不约而至,话题当然是从雾霾谈起。老张语出惊人:“我要‘感谢’雾霾天气。”我不解:“此为何故?”他说:“我原来不认识霾字,因为近年雾霾连连,才知此字读‘埋’。”我说:“好嘛,你倒是多识了一个字,可是我们的环境却付出了多沉重的代价?”不过,由于老张“感谢”二字的启发,我也思路顿开,说:“我要感谢改革开放,以前深圳只是个小渔村,我不认识圳字,念作川,现在知道念‘镇’了。”
老张还继续大抒其“感谢”之情,说:“我要感谢家乡江苏镇江的圌山,使我知道圌字读‘垂’不读‘喘’。”我笑了:“读‘喘’也未尝不可,圌与喘字都是口加耑,只不过大口小口之分而已。”老张显出一副老学究治学严谨的样子:“可不能这么说,圌字念‘垂’在中国汉语词典上是咱们镇江圌山的专用,不信你查。”说完圌山,我们两人又谈起镇江的风景名胜和历史人物名字中的生僻字:雩山的雩读“鱼”;京岘山的岘读“现”;焦山的“瘗鹤铭”被称为中国的“大字之祖”,瘗读音“艺”,为埋藏之意,“瘗鹤铭”就是王羲之的葬鹤铭文;南朝时的文学理论巨著《文心雕龙》的作者刘勰,其勰音“协”;镇江有米芾书法公园,其芾读“伏”;元代大书法家赵孟頫,頫音“俯”;清代名士笪重光,笪音“答”;被誉为“镇江三老”之一的冷遹(冷御秋)先生,遹音“玉”……
二人聊兴大发,却忘了已日近中天,待张师母来唤,方晓“钟鸣鼎食”辰光已到,只得拱手道别:“要知后事如何,且听明日分解。”
宋朝大文学家欧阳修在《醉翁亭记》一文中写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一道聊天且自诩为“聊翁”的我与老张,则是:聊翁之意不在“天”,在乎老友之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