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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消失的,某一刻都会回来

2016-12-08西娃

青春 2016年11期
关键词:魂灵圣贤墓地

西娃

那些消失的,某一刻都会回来

西娃

黄土马路上的墓地

又梦见民丹岛七公里处

那片巨大的墓地

左边埋着穆斯林教徒

右边埋着基督教徒

一条明显的黄土马路

把它们隔开

而我就在那条马路上

来来回回地走

梦中我很清楚

为了给自己寻找一块墓地

我被迫移民到了这条马路上

我不想把自己埋在

基督教徒的墓地里

更不想把自己埋在

穆斯林教徒的墓地中

我在黄土马路的中段

给自己找了一小块墓地

对自己是佛教徒这一事实

我却只字未提

一株生虫的芥菜

一株芥菜站在菜园里

众多的芥菜之中

只有它长出了虫子

它被虫子一点点啃,噬

先是叶子变成网状

然后是全部的身体

它无力地看着自己身体里

滋养出的虫子

这样啃掉自己

是为什么

书架上的圣贤们

他们死了

并不完整的精神与魂灵

在书里

被分散在不同的书架上

部分魂灵与精神

将永久死去

我腾出大量的时间

腾空大量的心

在慢慢读他们

很多书,很多圣贤

无论我花多长时间

多少热情与温度

他们依然是死的

只有很少的一些圣贤们

在我的阅读中

慢慢活过来

他们附着在我的身心上

写一些还不曾写出的句子

发散一些不曾有过的想法与情绪

于是我从不说

通过我的手写下的这些文字

它们仅仅源自于我

没有比这更遥远的距离了

我们坐在沙发上

只有喝水的声音

他打开手机上的音乐

屋子里便多出一种声音

水喝够了

手机没电了

我听见自己微细的呼吸

我们是曾经爱过彼此的人

两年后,我们的身体

对彼此都再也发不出

任何声音

而为着什么

在这张做过爱的沙发上

我们却坐了整整一下午

一碗水

她专注地看着一碗水

用细若游丝的声音

念着我的名字

念着我听不懂的句子

“你父亲,死于一场意外

与水、医疗事故有关。”

是的,大雨夜,屋顶漏雨

他摔倒在楼梯上

脾断裂,腹腔里积满了血

医生说没关系

只给他吃止痛药

“2014年,你与15年的恋人

恩断情绝,纯属意外。”

是的,我们正在谈老去怎么度过

他手机上跳出一条短信

“老公,你回家了吗?”

我不听他任何解释,摔门而去

“2016年1月,你女儿上学的钱

被你败在股市里……”

是的,他们使用熔断机制

我和上亿股民

像被纳粹突然关进毒气室

……

是的

……

是的

……

是的

这个在李白当年修道的大筐山

生活的唐姓女人,一场大病后

变成了神婆。她足不出户

却在一碗水里看到了我的生活

梦游中的挖坟者

他痛苦得如同死去——

父亲被埋葬第五天

被人从坟墓里挖出来

暴尸荒野

他找亲戚帮忙,并发誓要杀了

这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而父亲已经被第三次

从坟墓里挖出来

他白天埋葬父亲

有人夜晚挖出父亲

当他们抓住

这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他被人从梦游中喊醒

惊讶地看见自己

孤零零地站在旷野中

——父亲被挖开的坟墓前

他一手拿着沾满黄土的铁铲

身上披着

父亲最喜欢穿的中山装

嘴里叼着

父亲死后才离手的旱烟斗

活脱脱父亲,生前的模样

性感

无一例外

爱上我的男人

喜欢给我拍摄

性感照片

他们像买肉的大妈

挑出他们认为最性感的局部

有时是我的手

有时是我的锁骨

有时是我哭泣的眼睛

更多的是我的臀部和乳房

只有一个人

在我写作的时候

拍下了我——

如一只背着行李的老骆驼

我……

我天生愚笨,爱上

阿赫玛托娃,帕慕克,布考斯基,释迦牟尼……

有时也玩一些修炼术

希望自己能脱胎换骨

却没祈望自己成为

我之外的另一个人

我长得矮小,鼻翼上留着疤痕

常常在世界各地的电影里

贪婪地看着屏幕上的俊男美女

却从未祈望自己变成

我之外的另一个人

我比“我”更清楚

这个上半身臃肿,下半身轻飘的人

失重的活在人群里

招来一些爱慕,怨恨的男女与魂灵

与之纠缠,清算,翻不了身

那些从不曾哭泣的男女和魂灵

在今生,在这样一具丑陋的身体里

把自己和我,同时哭醒

某种经验

早上六点一分

他在微信上给我留下几个字

“快醒醒。”

我肯定没听到

他的声音

但我却在一分钟之内

睁开了眼睛

我必须

重视这个人

那些消失的,某一刻都会回来

开门放垃圾

藤编的垃圾筐里

满满一筐书籍,杂志

和别的邮件

近乎两年

我都没收到通过邮局

寄给我的任何邮件

这些我收不到的东西

今天它们全部回来了

我不知道它们通过什么方式

使用了怎样的暗语

在同一时间抵达了我的门口

我在其中找到了安安的消息

这个消失一年多的朋友在消失之前

从约旦寄给我的明信片——

美丽的死海上

漂浮着那么多的活美女

神灵以各种方式,让你知道他的在

她纸人一样扑倒在我床上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她在枯死的家庭生活里

侍候老公,做家务,在爱情故事片里度日

有两次,趁她老公出差

偷偷跑去与前情人

约会,而每次,要么在半路

要么在与情人刚见到时

她老公电话都会及时追过来

直接问她在哪里

她守在家里的所有日子

他几乎不给她任何电话

每次她受到惊吓,都会跑到我这里

一次次问:“难道真有一只眼睛在监控我

难道真有神灵存在吗?”

这个像被什么瞬间抽空的人

这个始终喜欢用“巧合”概括一切的人

这个从不相信神灵的人

她只纸人一样扑倒在我床上

这是我唯一的地盘了

你一次次给我讲述

你的梦

你那么多梦里

都有我

每次

我都避开你的目光

我一次也没梦见过你

我的梦

通常不接通现实

我的梦里

通常没有其他人

亲爱的

我不能责怪你

始终走不到我梦里来

我也更不想责怪自己

没有在梦里

为你开一扇窗,留一条缝

这是我唯一留给自己的地盘了

玄镜头

一群中国诗人

整齐地排列成一队

为一张完整的照片

等待一个摄影的人

阳光暴烈

首尔每条街道上

都在空无一人中淌汗

一个黑衣老者出现

他在求助者的目光里

露出光秃秃的手臂

释放

每次出远门前

我会把屋子彻底收拾干净

从未穿过的双双绣花鞋

摆在最明显的位置

看过一遍又一遍的圣贤书

拜过一次又一次的佛像与佛经

收藏在箱子里

落地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我把空间全让给你们

那些因我在,因圣贤在,因佛经佛像在,因光在

而躲在我屋子里的生灵们

你们需要自由伸展的空间

就如每月必须有一个夜晚

我故意把自己灌醉

那些因理性在,因圣贤在,因佛经佛牌在,因光在

而不敢肆意冒出的堕落,厌倦,颓丧……

必须在大醉中

获得啤酒泡沫一样的空间

我的客人们

我有很大的客厅

里面有沙发

墙上挂着壁毯

几架书籍

几箱影碟与音乐碟子

几尊佛像

我从不曾在这里

迎接过现实中的客人

而我的客厅里

却有不断的客人

我从不问他们来自哪里

也不问他们的名字

我们不用任何语言

只用心交流

他们源源不断拿走我的孤独,寂寞

他们给我送来寂静与丰腴的时光

使我不曾想过

去邀请或接应现实中的任何人

来做我的客人

逃洋荒

你94斤的身体

推着两口上百斤的黑箱子

背上是沉重的行李

肩上挎着另两个包

在国际机场的安检口

我被阻挡在外

你从几乎见不到人的行李中

扭过头来,冲我叫了一声

“妈呢……”

声音里全是恐惧

我不忍心再看你

冲出候机厅的大门

点燃的香烟从颤抖的手里

掉在地上

你一直不明白

像我这么贫穷的母亲,为什么

借钱,也要把你送出这片国土

我从没给你任何答案

也明知无法给你解释清楚

与你越来越多的为什么相比

一个母亲,宁愿承受

此刻的骨肉分离

与她荒无人烟的哭泣

羊眼

很久了

他发现自己的眼睛

混沌,所见的事物

也越来越暗

在鄂尔多斯的餐桌上

他吞下一只巨大的羊眼

他渴望这只羊眼能替代自己的眼睛

看见永远的星空

草原,和因自己失眠而远离的

羊类的温和与宁静

从此,他却无所事事地

流泪不止

主持人的话

马启代诗歌的力量感十足,总有一种喷薄的力量让他倾诉,总有一根笔直的脊柱作为他诗歌的道德基础。难得啊,在这个暧昧不明的诗歌场域里。

西娃写诗,永远不会回避生活所赐予她的爱与疼痛;无论自命运里射出多么刺眼的光芒,她都会选择直视。因此,她的诗里总是充满太多的残酷性、戏剧性元素,她是与命运死磕的诗人。

——朵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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