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外三首]

□颜良重



落日[外三首]

□颜良重

王，你不落，我如何能得到朝堂

群山等着你退位，把夜色还给星辰

服下这片金黄的药丸吧

昼夜更替，一切都将平静下来

对你，已是仁至义尽

一生的墙面，刻满你的喻体

青年，八九点钟的太阳

事业，如日中天

老年，红彤彤的夕阳

这些体面的赞美，从嫩芽到枯叶的江山

受了多少蛊惑。流水不曾停下脚步

想过腐烂以及日复一日的后果

你没能给我透明的身体

走在大道上，我拖着宽阔的阴影，无地自容

灵魂和尊严因为缺乏严寒，站不起来

不想再看头顶，刺目的光芒几乎瞎了我的双眼

仰望，扭曲了我的颈椎

你没能给我真正的权威和武力

在炎热的封地，只有颠覆的欲望在燃烧

光天化日，除了沸腾和征服

史书里，我读不到一枚

宁静点的书签

我不想动用后羿的弓箭刺杀你

我只是与黑暗签订了协议

即便万物不肯追随，即便割去万里山河

也在所不惜

我要在水煮落日的晚宴之后躺下

在我的国里称王

然后，把率土之滨，三宫六院

把仓廪，把荣华，把掠夺来的光阴

物归原主

一张纸

一张纸的出现，让缄默的历史

突然陷入回忆，然后开口说话

木讷的时间，叙述跌宕起伏的忧伤

笔墨应运而生。白纸黑字联手

把岁月囚禁在册页典籍里

即使打浆，也不能融化凝固的真相

习惯用一张红纸，迎接生的喜悦

再送一沓白纸，作为死的盘缠

纸上人生，顶多就两行的履历

可以撕碎一张纸的悲欢

遍体鳞伤的功过敌我

在书馆里，已经相安无事

酒

瓮子，尘封着杜康的衣钵

缄口不言酒的秘密

每一碗，分到的都是水

喝下去的，却是火

酒，已经被人做了手脚

剔除月色

就剩一杯满满的乡愁

万里归途，在杯中渐渐复活

江河的酒量

无非，喝下落日的

沉醉

谷雨

退出节气的人，心有畏惧

担心雷电会从哪棵树上劈下来

剁开，掩藏已久的罪孽

下来的是雨，大大小小的箭镞

击中布谷的鸣声

挽回这一天的虚度

不敢再误了

繁花，在屋檐外作证

我已承认写给春天的欠条

领着稻种

把伞和蓑衣撇在一边

去赎回长草的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