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纪 80后

◎吕布布 卷

诗纪 80后

◎吕布布 卷

【吕布布诗选】

飞 行

我偏安于壶底忧郁的黑星

那正空步的科技云，影响着未来睡眠收益

你道破提案失败的幕僚赞助

在世界多元文化中小清新的观念

怎能营造执行层面的激情

一种时间变为矢量却还深爱星相专家那爱像“电灯丝一样清晰”

我血洗牢度，却也不能与本恶同负一轭

凭肘部轻推岂能解决欲拥不拥

爱上星相专家就等于不活在当下

今次年假电解了太阳系的德性

大量尘环催熟地球的眉睫

你劳心劳力，余烬烹调酸辣白菜

去日天消费世界上美滋美味

辞赋经历着文化黑洞的负支持

可不是，镜中又念起写诗的不是

望京一带我望着矫健的身影背后

热灰重构着诗歌，也重构严肃

如彼多的观念酝制了黑暗洋流的飞行计划

不枉此飞，我这就戴起钢盔迎接中转

向墨绿芥末表一个霍金的态

“芥末，你们是个彻底的谜。”

在上苑我实验了程小蓓“二十分钟走出迷宫”的经验

看到画家的院子种着见证曙光的杏

它们有的酸，有的又确实太软

四层外，是燕山心猿意马的阳面

据说到了秋季，火红的柿子喜剧异常

我凉水洗脚，感慨艺术家果真乐观

在人文宋庄，天真烂漫者往往感情用事

快门大起大落，力摁八次身虚脱

仿佛干掉了最美时圣旨

诗人说成家，便是那块饱具水分的西瓜

拥有红拥有清凉拥有关上冰箱生活的意志

一屁股坐倒，啃光怀古的艳遇

多有效地说，自变量小于因变量

气候装饰着沿途，也装饰着黑夜

干燥无毛的北方，上市公司宛如城轨

那直觉的奔突日趋真诚

浏览珍贵的善本书，珍惜好不容易激起的想法

毕竟是来八大处拜云向善

在雨大风大的六月，我有候机飞行的刚需

星相专家的观点是，先签署堕落协议

解决荆棘云挟持自由云的问题

好比广告和营销的补语

自然取利了过程中谁比谁更牛逼的策略

在等待中，我听取星相专家的学说

把愿望的弊端看得更重

加勒比海公子你，不会随名声的动荡

而升值

在众人的探索中倾泻历史

而我依旧围绕着你的示范示范

我，在忍气吞钙中飞行已远

各种雷电的产地考虑明日生活

怎么管理经营，降低消耗的成本

参透乌云劳役两场的甜头

翻个滚儿，打下七彩的欠条

你是否推理得清，说承诺的朗诵多悲切

活动货色中人为的油泽

它已永远地隔离了你我唯一共通的铃声

先贤艰苦卓绝的孤本中

我沉沦出舱你坍塌傲慢

第一次发现迫降的单纯不仁

第一次看出那远去的和到来的

都铺着最为清凉理性的阳光

我交付的犬马，既表象又表意

在倍飞中，奉献了冥王星最晚熟蓝纹

（2012夏）

虚度的真实

Ⅰ

必须真实地来找我，

给我新的声音，

我需要它们扎进我的肉，

以别致的硬。

无论将来多么虚构的场景，

我永远全身心感知。

为了自主，我去掉可疑的词，

谨守向死而生的真理。

当我老了，献出让步以后低温的身体，

诗，一天天骨起来。

Ⅱ

我看到领先者已在来路，

“一个人要像一支队伍”，

在坦途浩荡，载誉，

没有梦想中的困难。

立志成熟、激烈地腐烂下去，

对世界和死亡充满兴趣，

对那些黄手指、纠葛，那些

最野蛮的爱充满兴趣：

敌对，狂热，永远真实的

涌现（历尽）。

我为此求救，与别人不一样的你的经验。

Ⅲ

无法回避“消失”的宿命，

对，我不能再怀疑，

此次觉醒很美，查阅过去的

——那其实依然存在的精神，

使我深信文学的绝境。

多少个早晨，我无端愤怒，

写信，并写下纸张的猛烈，

我想废除活着的真相。

而写显然不够，照直说，

思想掌握命运的时代远未到来，

忍受着缄默时期的网，

无理者的有理……

我成为一头悲观的困兽，

活在饥饿的水中。

Ⅳ

坦白讲，那音响感的声音

逐渐地加强了理智，

它说需要“深”，我就蓄积，

它驳斥傲慢，我咬得更紧。

我的执，给我从未有过的欢畅，

这多像是提前演练的梦，

不是你下定决心说“好好做”

它就醒了。

它仍是真实的，

虚度的真实，

正被推向未竟的河流，

它让我去死，或者

等死。

我哒哒的速度说明不了什么。

Ⅴ

这下了一整年的雪，

一刻也不能停止欢乐！

大把大把的，

只为了给看客膝盖以上的真实，

为了掩住伤疤，将事实上的血

变为视野的红，

脸远没有那么醒目。

院子里，你曾种下的杜英

结果了，你看它们

阴影充实，在枝丫上随时准备牺牲，

这奋身的姿态是魅力，

命运的重力感，

说不出什么。

（2010冬）

黄昏纪念册

一

你只要一块布，

那厌倦的蓝色，围你以

孤独。小镇上

你的死没有惊动任何人，

丈夫是国家的，连小孩

也成为魔牙的胃口，你

还能以什么来抵挡。根据雪，

使你缄默的雪，都已掩埋了你。

二

你的葬礼，有谁

守护你的头发、眼睛和鼻子，

并摘下你的项链，一路沉默。

你墓地的草莓，应是甜美胜于

任何一处。

今天我在雪中找寻你，

却在黑河前止步。

这是我永远无法通行的所在。

三

我停下来，坐在

果戈里大街上，

你的眼睛追过松散的人群，

落在啤酒店，这痛苦的黄昏

没有任何停顿，这令我

浑身躁动，我想跑起来

用光身上的力气，将寒冷

从头到脚地消耗。

四

大北方形成的意志

具有镣铐的内涵，它赋予你

惊人的折磨。

对你，我不是第一个哀悼者，

但我在异乡给你写诗，

写下深黑的脓疤，不碰触

和雪一样自然。

握笔等于重生。

五

越过所有时间，在你的诗歌里

见证一百年后的你，

最真实的雪，消融在东北平原。

衰老不能

阻挡你向诗而生的身体

从火中出来，还将

跳进火里，灰是真正的心。

而灰是沉重的。

六

你活下来吧，或者说

你一直活着，在我

仔细地阅读中，长时间醒来。

词语，像雪片瞬间涌现，

坚定温和地表达，

很容易迷失了我的方向。但

生命是倦怠的轮，

正转到有限的一回。

七

1941无法改变，

“等待刀尖已经太久！”

一个被国家遗弃的妇女，她绝望了，

凛冽的北风召唤她，

在不该笑的时候，那爽朗的笑声

不向谁解释“死之净重。”

那忧虑的一生，只留下历史，

不体面的只有历史？

（纪念茨维塔耶娃，2010冬）

热带教育

从飞奔的时刻谈自己受过的教育

从球场上，一个任意球

射向淋漓的网

来表达明晦互现的机会是一种荒率。

你注重私下排练

加强状似傲慢的形象和忧郁

在操之中不急，在迷惑中绷紧

以更好地反弹。

你将反复绷紧身体，绷紧商谈、香烟

以及忽略了青春的终结、吹出高音的我

你将全部触及，每当反弹一种

都是高难度的重复。

在停车时，你说此地的稻田

信服于水的光彩

从藤本植物折向的健康，你理解了

我为什么写作。

天然的美歼灭了理性的所有

热带鲜艳与原色相合

你对“绷紧”有了特异地怅然

开始习惯性反弹——

捷径地反射

你一点一点地坠落

直至炙热地区，语言的斑驳达到抚慰

营造了恋爱的赋格。

（2012夏）

楼梯情结

楼梯既不上升也不下降。

一生当中的每一天，每个人，都会遇到几次。

他伸出左脚，然后再伸出右脚，

偶尔他也会跳起来，不断更换频率。

你可以叫他“不倒翁爱好者”。

他用左手抓住铁路，

他的右手捏着飞机的机翼，

很多时候，他手中的事物远去的速度

就像被拉长的水滴，慢慢地，很快不见了。

包括爱笑的女人，梦醒的白老鼠，

回家路上的罐子，罐子的夏天，

被一摊过期的糖浆揪住的感情，

都是什么样的，他想，

总不可能时间会有“暂停”这个符号？

一碗白菜汤，一碗炸酱面，吃得很饱很饱的人，

一次又一次地走在楼道里，

入寻常百姓窗口的风景，

喝着水，被星星当头照着，

稳定的交通和研究的眼神，是城市深夜的特点。

距离必要地缩小，

成熟必要地减缓，

多少次，他爬楼梯，

安全得很，也没有过于胡思乱想。

结满菠萝蜜的大树离地面太高，离他很近。

（2012夏）

看上去多么愉快

奇特的鸟叫声。小云朵的水荫路。

每日唯有悲观向前，听

一些黑胶唱片的热爱

在巨大的春天光线里，声音

赶落了黄金世界。

我们想起秋天，不必安息

剧院，贵州话缩小了昏沉的目光

听陌生人深绿的对话，忘记酒

忘记在异地，还有哪些书籍可以回忆。

有人的灵魂落在合适的夜。木椅，

茶，油画，世界歌曲打开的喉咙

通通像一根空心的芦苇。

淡淡的，晨晖般寂静放开的亮

我的手，因此而灵活了。

“我为一个名字而写作”，那名字

—— 一个微弱的光显示的温度

看上去多么愉快。

（给H，2010夏）

一旦

短交流。一旦舌头爱上伸绕

一旦话语和权自然蓬松在硬物

一旦时境允许——

封闭的高烧和力一整夜给予

不可说出的雪和执拗

一旦天空突然数学，拭去布

我看到你仍是雾中清晰的梗

你必然的铅，一天天清凉。

一旦我佯装轻松，供你乱表

其他人更趋向你，众亲的精密炸弹

刚愎到深奥。一旦床边无设灯绳

我就在这片水前，吹着空调

我听见直落的飞鸟，射进乌拉圭

只有失败是真实的。

你要求我全力环镀慢的光轨

你要求我一旦说出厌倦，无知

我思想的良马就将困顿，发红

径直而来的河流逼近向晚

我在树上忍受，寂静不够

你干脆将我从迷圈中推开，好吗

一旦消失，我会显得疲倦而由衷感激

虽然轰鸣，空荡荡的安全……

一旦你……

别看，我说的就是你！

（2010夏）

日常

那天，我们喝了梅子酒

你略有心事，却只字不提

喝完最后一口，你信步我的庭院

如同打开的翻页

细致，真实，写着爱的希望

红色和白色的栏杆没有反应

迎面而来的微风，吹开了窗帘

清芬是在报春？

你仍是信步，清谈，睡觉

而我，想着一个人的辣椒小鱼拌白饭

想着两条小鱼，少点辣椒？

所有微妙的、不同等条件的日常

在苔藓黑绿的丁香树旁

你像蟋蟀开始午睡

偶尔提着白色袋子欢呼雀跃

而我的身后，真的就有几只麻雀

在路边的水沟洗澡

（2009春）

选择

避暑。八卦岭

以南是闪烁中的湖泊。

它记住每一次热浪演绎的消糜，

从深到浅，它有大体量的福尔马林。

它所积下的雨永远亮着，

心就在这镜子上。

而权力在无尽的职场上是一种软，

凉荫使得力的人

拐入单行道。

在八卦岭走散

是去找云的指纹。去明喻。

去修剪最高的枫香。

朋友，没必要在门廊上撼动，

悉心孤寂后你应沿着湖，

在夏天由衷地迷失。

湖顺着风荡起的人形

让你反复地清晰。

它们慌张地闪烁了几下，

它们说，你是非凡的。

那你发光。

（给GJ，2011夏）

※ 主持人:赵目珍

【主持人语】

初读吕布布的诗，常有晦涩之嫌。因为她的许多诗歌“里面似乎包含了太多的私密感受，完全个人，不能与人分享。她仿佛在有意抗拒维特根斯坦所说的语言的公共属性。”（西川语）并且由于其诗密度（信息量）很大，更不容易捕捉到她作诗的真正意图。其实，就诗歌的表达功能而言，“兴观群怨”的社会功能与“言志抒情”的个人性功能向来就是并行不悖的。只不过随着时代的演进与诗歌自身的演变，它越来越趋于“深度个人化”的一面。吕布布的诗，有一些注重语言技巧，并且将内心隐秘与之关联起来，它似乎在脱离最低的现实，但她越来越成功地坚持着那些充满了“危险性”的私密体验。她也许为个人经验所迫，集中注意力于某些词汇和起组织作用的价值，但这本身对于诗歌而言就深具意义。“诗歌的事情永远不能只从一个角度切入。吕布布的晦涩、封闭给了她一种颇为罕见的语言激情。”（西川语）当然，吕布布的诗歌也不全是晦涩的作品，她也多有对个人生活感知的日常性诗篇。

吕布布，1982年生于陕西商州。著有诗集《等云到》。曾获深圳青年文学奖，首届广东省“桂城杯”文学奖，2014年度“深圳十大佳著奖”、“第一朗读者”最佳诗人奖等。现居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