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妈妈的膝头上

大姐告诉我，在独生女儿小满出生之后，她曾经反反复复想：要让孩子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是小时候作文课上写《我的理想》时提到的那些宇航员、科学家、警察……？名头何其虚渺。

最后她换了一个问法：要不要让孩子成为自己这样的人？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缺点：不爱看书学习。

就这样，她先定了个小目标：让小满做个爱看书学习的孩子。

小满三岁时，她第一次牵着小满进书店，小满在书架间跌跌撞撞了几步，发现书不能啃，也不能拿在手里打人家头，很快失去兴趣，掉头就要往外走。

她心念一动，想起一位前辈教过她一句话：“教小孩就像教小狗子。”小狗子喜欢什么？吃。没错，小满从小就对吃兴味盎然。

于是这一刻，大姐弯下腰去，对小满：“你在这里看一小时书，就带你去吃好吃的。”就像巴甫洛夫的铃声一样有效，小满立刻眉开眼笑，乖乖去看书。

当时才21世纪初，书店没有设现在这样的阅读区。书架不能坐不能靠，小家伙倒是不介意坐地上看书，她妈介意。大姐背靠墙，一膝跪地，一膝蹲——是送出去给小满当座位。小满坐在她膝上，像小雀儿赖在满是草香的鸟巢里，静静翻开她一生中第一本书。

蹲一会儿，累了，便换个膝盖。又累了，再换。小满渐渐看书着了迷，全无知觉，也没听见她妈每一次调换，都会忍不住发出的长长呻吟……

看了书，心满意足吃饱了，小满开心得不得了。第二周，小满主动说：“妈妈，我们去书店吧，看完了去吃好吃的。”大姐说，这句话她印象特别深，因为太高兴了。

从此，每周必去书店。开始是一小时，后来小满阅读的时间越拖越长，份量也与日俱增，起初是小狗子，慢慢就大金毛不遑多让了，她妈的膝盖更加负重深蹲。

直到小满上小学，各种培训班越来越多，这件事才渐渐停止。让大姐欣慰的是小满真的如她所愿，成为了一个爱看书学习的孩子。

老实说，这举措，我大姐也不知道是对是错。好处是小满成绩优异，目前就读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坏处是……撑开的胃口不容易缩回去，小满十几岁就得经常考虑减肥这件事。

而对我大姐来说，则意味着，她在好几年前膝盖就开始不太行了，要经常去针灸、拔火罐、做七星针、吃骨维力。

她的膝头，曾经承托过一个孩子的未来呀。

如托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