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故乡(外三章)
2016-12-07广西湖南锈才
广西◎湖南锈才
风吹故乡(外三章)
广西◎湖南锈才
故乡太小了,小到连地图上都找不到,小到只是傍晚,我的乡亲,用很土很土的湘音的呼唤。一句“狗伢子,你快回来!”——整个膀子村都听得见。
小到只是深夜,祖母的一声轻轻的叹息。
小到只是半夜,父亲的一声沉闷的咳嗽。
小到只是母亲细细的针尖,一不小心,就扎破了的手指,让我痛好多天。
风吹故乡。落叶萧萧。
千里之外,我看到大哥驼着背,喘着粗气,正学着父亲低低地咳嗽,不停抽着旱烟。
他头上,一场大雪,说白就白了。
一棵小豆芽
岁月轻摇。
膀子村是个安静的大摇篮。那时我是新的,鸟鸣是新的,村庄是新的。妈妈的笑脸,姑姑的亲抚,静静流淌的蒸水河,从大胡子伯伯胡子里掰出的故事,新植的农谚和村庄的俚语,都是我贪心的奶水。
阳光在山坡吃草,牛羊很乖,天空比童话里更蓝。
草坡很苍茫,父亲很悠闲。随手扯一朵飘过头顶的白云,就可覆盖整个村庄和爷爷的叹息。
雪,慢慢覆盖了我的村庄
天在招魂,雪在飘——我童年的故乡去哪了?
最初,雪落是有声的,落在湘西南,慢慢地覆盖了我的膀子村。
一大群蝗虫。像那年的时光,像羊一样啃草。沙沙地,将无污染的稻禾啃了个精光。
雪落无声,故乡只是在跟我的童年玩躲猫猫。
雪落无声,春天肺部的阴影越长越大。
相反,故乡越来越小,小得像沙画家的简易沙画,寥寥数笔,便画出了村庄的轮廓。
没用洗洁精,故乡已经一新如洗了。
像播放一部无声的黑白电影。
雪,慢慢覆盖了我的村庄;雪,铺天盖地地舞着,天渐渐地亮了。
我的心也渐渐地明亮起来。
一只白色鸟,哲学家一样,蹲在窗口看风景——雪落无声,一点点的白,慢慢打败了很多黑。
故乡都被覆盖了,唯炊烟没被盖住——那是故乡的魂!
村庄像一名优质潜水员,可以长时间不露脸。炊烟是雪天唯一的氧气管!
村庄
日子咳出一团团的炊烟,那是村庄的信息发射塔。
阳光是纯金的。
蒸水河是纯银的。
初春,村庄用桃花李花做头饰;暮春,扯起一块块油菜花做衣裳。黄得晃眼。有蜜蜂在演奏小型音乐会。
夜色覆盖我的膀子村。星光存在巨大的秘密和悬疑。
那棵百年古枫上的鸟窝和鸟宝宝,来自哪里?
夏夜,有人在村庄念经。有人看到瓜棚上一个红脑壳鬼,噗通一声,砸碎一池星星和传说。
奶奶的蒲叶扇摇着摇着,摇出了鼾声。
月亮烂醉如泥,细伢子抖着薄被,不知嘟囔着什么。
村庄和娃儿同时伸了一下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