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传统

张明川

超越传统

张明川

有人说过，传统是一只不死鸟。中华民族有数千年悠久的历史和灿烂文化，浩如烟海的传统文化是祖先留给我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财富。一个中国画家以怎样的态度对待传统，本身即已表明他对艺术道路的选择。

传统是约束，也是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做任何事情都有约束，中国画当然不能例外。对绘画而言，理性是一种修养，是对艺术规律的把握。感性体验应当寓于理性控制之中，从而才能使艺术作品产生更高的层次和品位。中国画也称之为写意，但写意更有规矩，没有约束的艺术表现是没有品位的。

然而传统也是羁绊。传统法则并不是一成不变的程式规范。既然规矩由人来制订，最终还是靠人类自己来否定它、打破它甚至颠覆它，推陈才能出新。今天优秀的艺术创造，明天同样会变成传统。优秀的传统是扬弃。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是如此，中国画也是同样，这就是规律。

有人把传统比作桥梁，如果你不想走回头路，过了河就不要再留恋桥梁。非常恰当。但是，要想到达艺术彼岸，不能没有桥梁。

传统是“法”，然而“法”无定则。“无法之法，乃为至法。”李可染讲，对待传统要用最大的功夫打进去，还要用最大的勇气打出来。如此方能融会贯通，逍遥“法”外。今天，我们不能教条地追摹传统的轨迹。李宝林老师讲，把传统仅仅理解为笔墨是狭义的。传统应该是历史文化的统称。我们今天所吸纳的应当是传统之精髓，弘扬传统之精神。“笔墨当随时代”，与时俱进、不断出新才是传统精神的本质。

我所创作的水墨写意，特别是那些高科技军事空间题材的创作，似乎与传统相去甚远，也找不到传统的影子，可大家感觉很有水墨意味，这是因为其中有传统的元素，我把传统的程式重新解构，使传统水墨的形式不断延伸，更重要的是要介入现代审美理念和个性体验，这样画面才能展现出时代气息。毫无疑问，传统程式必须注入时代的血液才能鲜活。作为中国画家应当开阔视野，敞开心扉，融入生活，融入自然，不断吸纳时代气息，如此你所创造的艺术面貌才会新颖，才会有生机活力。

喜新厌旧是人们最基本的审美习惯，也是天经地义的审美权利，耳目一新的艺术作品总能使人为之一振，产生一种愉悦的视觉感受。古人云：“月月新，苟日新，日日新。”日新为道，推陈出新。同样，鲜明的风格面貌必然会有地道的我家之“法”，即不与人同的特殊样式。“君子和而不同”。传统家法是规矩，遵守是和，违背是异。艺术共性是和，艺术个性是异。慧者纳无所穷，有容而大。不合者众而毁之。

艺术是伟大的创造，是继承和发展，是扬弃，画家不可步人后尘。艺术创造的过程大可不必去统一思想、统一认识，那样无异于抹杀个性。认识统一、观念相同的作品不会给人带来新鲜之感，即便它符合艺术规律，那也等同于重复。历览古今，那些风格独特、出人头地的大师巨匠，无不是固执己见、一意孤行。优秀的艺术家一定会有敏锐的视觉发现和独特的审美眼光。独特就是原创，孤傲不群。智者自有卓尔不群的发现。有位哲人说过，眼睛的匮乏是心灵的平庸。

在中国画日渐普及且众人皆能为之的今天，艺术个性和技术难度成为评判画家艺术高下的标准。没有个性的艺术品是不可能打动人的。同样，没有高超娴熟的绘画技巧也不会创造出完美的艺术品。

顾恺之云：“以形写神。”我认为写形只是手段，写意才是目的，文人谓之“畅神”。这是中国画存在的真正意义所在。然而写形才是根基。张道兴先生反复提出“坚守造型，坚守笔墨”。我甚为赞成。造型是基础，永远不可放弃。我的创作，往往喜欢塑造，层层叠加，层层积累，不厌其烦。“积”是山水画必备的功夫，没有积就没有厚，所谓“浑厚华滋”。

中国画是“道”，石谿画跋中说：“小人习其技，君子通其神。”志趣好恶不同，蒙养技艺之差，也使画家的作品拉开了档次。在画面中卖弄技巧是小家子气，不足称道，大师巨匠之作无不大处着墨、元气淋漓、意境通神，是一种元气流佩、令人感叹的精神力量。只有悟通大道，才能“吐纳英华，莫非性情”。

于右任讲：“变化气质学问深时。”然而气质不同则是画家对生活和蒙养领悟的差异所致，画面的雄秀刚柔、雅俗美丑直接反映出画家的学养深浅、秉性气质和审美趣味。“墨非蒙养不录，笔非生活不神。”苦瓜和尚这两句语录把笔墨讲得非常透彻。这说明，若想笔墨出神入化，生活与蒙养是极为重要的。渐修和顿悟似乎是体现画家自身两种不同的潜质，而实际上也是画家长期修习、长期实践、不断提高、从量变到质变产生飞跃的过程。所谓厚积而薄发，正是中国画艺术之真谛。

世间的一切事物都在变化中延续，变革是时代的潮流，发展是必然的规律。变才能活，活才能生。虽然万变不离其宗，但其间已经注入了无限生机。大道无穷，适者生存。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所谓功夫在诗外。画由笔生，境由心造，万物造化在于心。“搜尽奇峰打草稿”，胸中山水甲天下，如此，方能落笔气象万千而不与人同。

列阵 200cm×290cm 201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