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山素季访华：打消疑虑，仍存隐忧

储殷

8月17日至21日昂山素季的对华访问，是她在缅甸转型后对东盟以外的首次出访，引起了国际社会的普遍关注。舆论界普遍认为，这是中国外交在近段时间的亮点之一。一年多以前昂山素季曾以反对党领导人身份访华，而此次她已是缅甸新政府的国务资政并担任外交部长等职务。应该说，她的此次访华不仅打消了人们对缅甸新政府倒向美国、疏远中国的疑虑，而且让很多人对于密松电站的重启充满了期待。然而坦率来说，中缅关系虽然走势良好，但其中仍然存在隐忧，密松电站的重启则仍然面临十分复杂的多方阻力。

虽然昂山素季在价值观上一直倾向西方，其所领导的民盟能够上台执政也的确受益于西方各国对于缅甸前政府与军方的强大压力，但昂山素季顶住了美日等国的重重压力，将对东盟之外的首次访问放在了中国，却反映出经过了漫长政治斗争打磨的昂山素季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充满浪漫激情的革命斗士，而是一个以国家、民族利益为重的老辣的政治家。昂山素季非常清楚地认识到，缅甸要想保持和平、稳定的政治局面，要想实现改革与发展，就必须加强与强大邻国的互信与合作。这主要表现在三个基本方面：

其一，缺乏执政经验的民盟要想迅速提振缅甸的国内经济，满足全社会对新体制的期待，就必须加强与中国的合作。一方面，基础设施落后严重阻碍了缅甸的工业化与现代化，而中国强大的基础设施建设能力，正可解缅甸的燃眉之急。未来中资企业牵头承建的皎漂深水港项目以及从密支那到皎漂的纵贯缅甸南北的铁路与公路线，可以算是缅甸国家兴衰成败的生命线。另一方面，来自中国的巨大投资以及对缅甸充满诱惑力的巨大市场也是缅甸实现经济腾飞所不可缺少的关键助力。

其二，昂山素季要想既推动体制改革，又不至于引起前政府遗留下来的官僚精英与军方的激烈反弹，就离不开中国在缅甸的和平转型中对有关各方发挥建设性的影响力。虽然民盟在大选中大获全胜，但是缅甸的转型却绝非一蹴而就。以昂山素季为代表的执政精英在执掌政权之后，如何进行机构改革，尤其是简政放权，已经成为未来缅甸政局的一大焦点。在这个过程当中，前政府遗留下来的官僚精英与军方能否容忍自己的既得利益成为新政府动刀的对象，对于新政府可能是一个存亡攸关的关键问题，而在这一点上与缅甸军方与政治精英保持良好关系的中国如果肯提供帮助，对昂山素季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其三，缅甸的和平进程离不开中国的居中调停与积极推动。缅甸长期受困于国内族群冲突，各地少数民族武装已成尾大不掉之势，缅甸军方的武力统一措施在很大程度上已经难以发挥有效作用。促成各方以和平方式解决分歧，满足缅甸人民对和平、稳定的期待已经成为昂山素季最为重要的政治使命，而要达成这个目的，缅甸政府就必须依赖于中国的积极配合。在此次昂山素季与中国领导人的会谈中，中方高层领导也都向缅甸新政府就促进国内和谈释放了积极的信号。

由于这三方面的因素，昂山素季很难拒绝中国伸出的友谊之手，也正因为此，昂山素季此行也的确令人瞩目。但是坦率来说，这并不意味着缅甸会“弃美投中”，因为对于缅甸来说，最为合适的选择还是左右逢源，在中美印日之间取得某种微妙的平衡。至于国内许多人强烈期待的密松水坝问题，其实倒未必乐观。这是因为密松电站的博弈非常复杂，涉及少数民族武装克钦军与缅甸军方的博弈，不是昂山素季一人可以拍板的事情。更重要的是，由于几年前的亲日缅甸媒体的不断妖魔化，密松电站已经在许多缅甸民众心中形成了并不有利的固化印象，而这种印象在短期恐怕难以改变。即便缅甸上层精英完全了解所谓的克钦文化圣地之说纯属无稽之谈，依靠民意上台的昂山素季恐怕也难下决心去挑战民意。从目前来看，缅甸新政府可能更希望能够以某种形式对中方做出补偿，而非逆民意而上强推重启密松电站建设。而对于中方来说，先推动密松电站上游的电站建设，以实际效果打消当地人民对水电项目的担忧，可能更为实际。先易后难、由简入繁、攻心为上而不是迎难而上，恐怕也是更为理性明智的破局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