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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和以色列走向“暖和平”

2016-12-03唐恬波

世界知识 2016年17期
关键词:塞西穆巴拉克哈马斯

唐恬波

7月上旬,埃及外长舒凯里到访耶路撒冷,会见以色列总理兼外长内塔尼亚胡,后者还在推特上大秀亲密,称和妻子在家里招待舒凯里,一起观看了2016年欧洲杯决赛。舒凯里此访是近十年来埃及外长首访以色列,并相对罕见地访问了耶路撒冷而非不太敏感的特拉维夫,其目的在于推动埃及总统塞西今年5月提出的重启巴以和平进程、构建以色列与埃及“暖和平”的倡议。不过,埃以官方此前的密切合作已远远超越了“冷和平”的范畴。有消息说,内塔尼亚胡已计划在不久后访问埃及。在埃及看来,巴勒斯坦问题不应成为敌视以色列的原因,而是携手以色列的理由。对以色列而言,与埃及改善关系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折射出其地区处境的持续改善。

埃以关系素来是埃及内政的一面镜子,与埃及军方在国内的地位息息相关。图为1981年10月26日,以色列总理贝京(右一)、国防部长沙龙(右二)与埃及外长阿里(左一)在耶路撒冷会谈。

埃以关系柳暗花明

埃及始终处在阿拉伯人和犹太人冲突的前线,在上世纪40至70年代,埃及与以色列在历次中东战争中直接交战四次,从战果上看埃及处于绝对下风。作为该国现代化主导力量和政权掌控者的埃及军方,既无力负荷长期武力抗以的经济代价,又深刻认识到难以在军事上战胜以色列,这才有了1977年出身军方的萨达特总统对耶路撒冷的惊天首访,以及随之而来的1979年《埃以和平条约》。因为承认以色列并与之建交,埃及付出了一度被开除出阿盟的代价。萨达特本人也被视为“民族叛徒”,成为他在1981年遇刺的原因之一。但不可否认,埃及收获了丰厚的和平红利,不仅从以色列手中收回了西奈半岛,还从此成为美国最重要的地区盟友之一,获得了丰厚的美援。作为萨达特的继承者和曾在战场上与以色列交手的空军司令,穆巴拉克在其执政的30年内一直低调而坚定地与以色列保持良好关系,获得了以方的高度评价。即便到了2011年初穆巴拉克政权处于风雨飘摇的危局之际,以色列还在强调穆巴拉克对中东和平的功绩不容抹杀,并曾与沙特一道向美国施压,试图为挽救穆巴拉克做最后的努力。

正如以色列人担心的那样,穆巴拉克的下台令埃以关系迅速恶化。在清算穆巴拉克的指导思想下,埃及对以色列的态度迅速趋于强硬。2011年5月,埃及重开加沙口岸,明显是为哈马斯松绑;8月,为抗议以色列打死埃及军警,埃及召回驻以大使;9月,埃及民众冲击以色列使馆,毁围墙、降国旗,以色列驻埃大使被迫撤离。2012年穆斯林兄弟会在埃及主政后,在民意的支持和宗教情节的驱使下,埃以关系继续恶化。埃及中断了与以色列的天然气合同、总统穆尔西访问伊朗、再次召回驻以大使、加强与穆兄会同门哈马斯的情报合作,导致埃以关系跌入低谷。

2013年7月,埃及军方重新上台执政。由于埃及军方与以色列的历史联系,加之双方对穆兄会与哈马斯的共同厌恶,埃以自然而然地再次走近。埃及再次关闭加沙口岸,甚至水淹哈马斯用于走私的地道。埃以两国的安全合作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以色列默认埃及可在西奈半岛部署重兵(为1978年《戴维营协议》所禁止),埃及则允许以色列在西奈使用无人机打击武装分子。最值得一提的是,今年5月塞西提出的巴以和平倡议几乎是直接为以色列解围。在塞西的“埃及方案”中,并未提到重启巴以和谈需满足任何先决条件(如以色列停止修建定居点),也没有为谈判划定时间表或引入任何国际监督。该方案很快便被以色列接受,并有效缓解了以色列因拒绝“法国方案”而遭遇的外交被动——在此前不久,法国曾提议召开国际和平会议,由20多个国家和国际组织共商巴以问题,提出将2002年的阿拉伯和平倡议(以色列放弃1967年后占领的领土、巴勒斯坦建国、阿拉伯国家则给予以外交承认)作为巴以和谈基础,甚至表示若巴以和谈长期没有进展,法国未来将单方面承认巴勒斯坦国。“法国方案”得到了巴勒斯坦方面的积极响应,但显然无法被以色列接受。

埃及有望收获三重功效

埃以关系素来是埃及内政的一面镜子,两国关系在近年来大落大起,显然与埃及军方的地位息息相关。塞西上台后与以色列渐行渐近,显示出他对国内局势的掌控力越来越强。在2014年当选总统后的首次演讲中,塞西原本顺应埃及的主流民意,表示将推动建立以东耶路撒冷为首都的巴勒斯坦国。等到了2016年,塞西和埃及关于巴以问题的表态开始越来越大而化之。无论是在1月重新向以色列派遣大使,还是在7月派出外长访以,塞西已经可以不顾国内依然浓厚的反以情绪,以支持巴勒斯坦事业为由,继续深化与以色列的合作。

打出巴以牌,对埃及而言有望收获三重功效。其一是国内层面,可深化与以色列在西奈的反恐合作。自从2014年埃及头号恐怖组织“耶路撒冷支持者”宣布效忠“伊斯兰国”、成为后者的“西奈行省”后,其对埃及军警的袭击日益活跃。2015年10月,该组织炸毁俄罗斯民航客机,更是重创埃及旅游业。埃及政府多次派出重兵围剿,但效果并不显著,西奈局势一度被外界质疑已经失控。为了尽快控制住西奈半岛,埃及亟需以色列的反恐合作、特别是情报支持。今年8月初,埃及军方凭借“精确情报”,炸死了“伊斯兰国”在西奈的头目安萨里,背后说不定就有以色列的支持。

其二是地区层面,可宣告埃及中东外交的“回归”。塞西上台初期,主要将精力集中在国内事务,在外交上也以非洲外交、大国外交为重点,在中东则作为有限,甚至被质疑已从阿拉伯旗手蜕化为沙特随从。随着国内形势趋稳,塞西开始谋划提升埃及的地区影响力,熟门熟路而又足够重要的巴以问题,自然就成了埃及发力的“性价比之选”。而且,埃及此举也可能是受到了土耳其与以色列关系缓和的刺激。今年6月底,土以宣布将实现关系正常化,以方允许土耳其向加沙运送援助物资,并完成在加沙的基建项目。这将为土借助与哈马斯的传统关系、提升在巴勒斯坦问题上的发言权创造条件,而这却不为埃及所容。毕竟,埃尔多安迄今不愿承认塞西政府的合法性,还收容了部分穆兄会势力,使土耳其成为塞西的死敌。

其三是国际层面,可借此牵挽欧美。在塞西通过选举成为总统、补上“合法性”一课后,欧美与埃及深化或恢复了务实合作,但其对塞西政权“侵犯人权”的批评并未停息。比如今年初,一名意大利籍的剑桥大学博士生被虐杀于开罗,埃及安全部门被传涉案,意大利因不满埃及官方不配合调查而召回大使。今年3月,美国一些知名的埃及问题专家联合发表致总统奥巴马的公开信,要求他直接向塞西施压,反对其“加紧镇压公民社会”。如果埃及不是“太重要而不能乱”,且塞西在军方、军方在埃及社会中的主导地位又难以撼动的话,西方可能会在民主、人权方面对塞西施加更多压力。在此情形下,埃及如果能在巴以问题上有所作为,甚至只要能使和谈重启、避免局势进一步恶化,埃及就能加强自己在西方的分量、对冲自己的“人权瑕疵”。在塞西宣布其和平倡议后,美国国务卿克里旋即表示了支持。

以色列何乐而不为

以色列的境遇则要比埃及舒适得多。首先,它基本没有受到“伊斯兰国”崛起的威胁和地区乱局的冲击。其次,其死敌伊朗在经济上从核协议中获利有限,在安全上也和黎巴嫩真主党一道被拖在了叙利亚,这对于以色列无疑是利好消息。最后,在国内民意的驱动下,以色列近年来历届政府“只有更右,没有最右”,在巴勒斯坦问题上日趋强硬。但是,这并没有损害以色列和地区国家的关系。近期,以色列与三个地区大国的关系都传出了积极信号:6月底宣布与土耳其实现关系正常化,7月上旬在耶路撒冷迎来埃及外长,7月底又接待了一个由沙特退役将领率领的代表团——尽管沙特外交部坚称代表团和沙特政府毫无关系,但考虑到理论上沙特内政部禁止其公民前往以色列,因此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其中,与埃及的关系对以色列尤为重要:埃及在巴以问题上的影响力以及埃以当前对穆兄会、哈马斯的相似立场,足以使埃及成为以色列在巴以问题上的潜在助力而非障碍,而以色列需要付出的成本不过就是再次开始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和谈而已。

(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中东所助理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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