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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平庸”状态下的全球经济,如何走出长周期下行通道

2016-12-03

世界知识 2016年17期
关键词:结构性峰会危机

羌建新:

最后发言的人往往压力很大。我同意刚才大家说的,从进程来看,确实感到G20这样一个机制是在不断地走向深入和拓展。G20峰会从2008年走到今天,我个人认为大概可以分为三个小的阶段:第一个阶段就是直接应对危机,挽救金融市场和金融体系;第二个阶段主要是解决与危机相伴发生的全球需求低迷、产能过剩问题;第三个阶段就是关注今年我们遇到的议题——结构性改革和长期增长问题。为了把这个问题分析清楚,可能要从一个比较大的时间跨度来探讨。

我认为,我们今天讨论的G20问题还是属于全球经济治理改革上的问题,一个大的背景就是我们如何来看2008年的金融危机。其实,自工业革命以来,人类社会一直经济危机不断,但能够与2008年的金融危机相类比的危机事件就是1929?1933年的大萧条。从危机的后果或者是危机发生以后人类面临的命运来看,这两场危机确实有很大的不同。

2014年11月15至16日,G20峰会在澳大利亚布里斯班举行。图为峰会期间怀抱考拉的澳大利亚总理阿博特和美国总统奥巴马。 

1929年?1933年的全球性金融危机使世界经济陷入了大萧条;2008年的这次危机,从它的烈度和扩散范围来说与大萧条不相上下甚至更猛烈,但造成的损失和后果确实没有大萧条严重。究其原因,肯定是跟战后建立的全球经济治理体系有关——实际上就是布雷顿森林体系的三个支柱,即关贸总协定(GATT)以及后来的世界贸易组织(WTO)、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和世界银行(WB)。但从战后经济恢复到2008年这次危机爆发,这中间有一个很大的进展,就是以计算机与信息技术为代表的新技术革命的影响。长周期理论认为,在世界经济发展进程中,存在着长度达数十年的周期性波动,驱动经济长周期波动的主要动力是重大的技术革命及其引致的大规模资本投资活动,重大的技术革命的兴起和扩散会引起经济的大繁荣,而技术革命的停滞和衰竭则会引起经济的大萧条,从而形成经济的长周期波动。现在有许多的研究认为,这两次大的危机都是世界经济长周期变动的反映,是世界经济长周期走入下行通道的自然结果。但是走向这个自然的结果后,我们会面临什么问题呢?给人的感觉可能是:尽管危机的主要原因有金融体系方面的、有需求方面的,但更重要的其实是经济结构的重大变化。从更深层次和长周期的视角来看,这两次全球性的危机实际上是全球经济结构深刻调整的历史结果。

也就是说,现在支撑全球经济长周期向上繁荣的因素出现了一个“阻断”。长期增长动力的阻断因素出现后,又没有新的动力支持,全球经济就进入了长周期的下行期。这就是长周期的影响,长周期下行往往会使人类面临重大的经济危机,这就需要全球应对。与此同时,在信息技术革命的引领、推动下,全球化又得到了飞速的发展,这使得危机向全球传播的速度非常快、扩散的范围非常大,以至于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这样的全球危机需要大家来共同应对。除了金融市场和金融体系陷入极度困境之外,金融危机还使全球经济陷入低迷,需求不足,产能过剩,于是就推出各种高强度的金融救助措施,还有超常规的货币政策、财政政策来尽量刺激总需求,希望这样能把经济拉出困境。尽管如此,全球经济复苏依然艰辛乏力、一波三折,而且与此同时又出现了新的问题:实施高度宽松的货币政策所带来的,是一个超低利率甚至负利率的环境,而从长期来看超低利率和负利率将对经济产生非常严重的不利影响!同时,财政刺激的实施又带来了政府债务的高涨,引发了人们对政府债务可持续性和政府债务风险的担忧。

力度空前的货币、财政政策的效果之所以不尽如人意,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些政策主要是需求管理政策,解决不了供给侧和结构性的问题。实际上,全球经济除了面临需求不足、产能过剩之外,金融危机的另一个后果是全要素生产率的萎靡和潜在经济增长率的下降。简而言之,从长周期角度来看,此次全球性金融危机之后全球经济增长陷入停滞,其背后有着非常深刻的结构性原因,而需求管理政策是无法解决经济的长期结构性问题的。

因此,当全球经济走入长周期下行通道时,面临的问题就是如何找到新的增长动力,现在全球都在寻找新的动力。根据这次成都G20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的讨论,还是要继续实行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的支持。但会议也提出这并不能解决根本,要解决长期的问题,还得是结构性改革。结构性改革实际就是供给侧改革,按我们国内的说法,叫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就是为了解决经济发展中的长期结构性问题。

中国今年作为东道主来承办G20会议,面临的环境跟以往G20会议时不完全一样。现在的环境是:危机风险存在、需求不振问题存在、结构性问题逐渐爆发,即短期问题和长期问题交织、需求问题和供给问题交织、周期性问题与结构性问题并存,这使得组织这样一个会议的难度加大,也变得复杂。

由此来看,作为东道主,中国对G20会议的贡献就在于,将G20这样一个机制的注意力从先前的着力应对危机、协调采取政策扩张需求,逐渐引导到了关注解决危机背后的深层次结构性问题上来了。不光中国经济进入了“新常态”——当然,中国经济新常态是指经济增长速度变化、结构优化、动力转换,是经济向形态更高级、分工更优化、结构更合理的阶段演进的过程;现在全球经济都处于“新常态”,按照IMF总裁拉加德的说法就是“新平庸”,即弱复苏、慢增长、低就业、高风险并存。实际上,这背后所体现的就是短期和长期、供给和需求、周期性和结构性问题交织在一块儿的复杂局面。现在G20在全球治理中发挥作用,就是要应对全球经济这样一个“新平庸”的状态,或者说是全球经济如何走出长周期下行通道的问题。而且,当前各国经济政策(特别是货币政策)在分化,在高度全球化条件下,政策是具有很强的外溢性的,如果不进行有关政策协调,结果就有可能是以邻为壑。越是在这样局面复杂的时候,越发显示出G20这样一个机制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总之,在当前复杂困难的经济形势下,世界各国经济发展阶段不同,危机后复苏步伐各异,经济政策高度分化。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推动结构性改革就更为艰难。特别是结构性改革往往要求对国内经济进行深刻而痛苦的调整,甚至需要经历剧烈的阵痛,而且结构性改革往往还会伴随国内利益格局的调整。此外,复杂的经济结构问题总是与复杂的政治结构、社会结构问题交织在一起,因此,尽管结构性改革对于实现经济的长期增长是必不可少的,但在现实中实行起来往往困难重重。而国际社会要在国内结构性改革问题上达成共识就更加困难。因此,G20峰会在结构性改革问题上最终能够取得什么样的成果或进展,还有待观察。不过我个人认为,G20机制要能够保持生机和活力,就必须与时俱进,在当前的形势下,无论G20峰会最终的成果如何,为使世界经济早日摆脱停滞困境,结构性改革问题是难以回避的。

最后再谈一下我对G20机制的一点理解。按官方的说法,G20是经济合作的一个论坛,在这种情况下,针对全球经济治理改革的措施的实施,主要还得靠现有的国际经济机构,比如世界贸易组织(WTO)、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世界银行(WB)、国际清算银行(BIS)、金融稳定理事会(FSB)等。不过我们发现,G20国家基本上都是这些组织的重要成员,而只有这些主要的成员达成共识后,上述主要的国际经济机构来推动全球经济治理的改革,才能够收到成效。我总体感觉这有点像贸易谈判——总是一些有影响力的小集团先谈出一个成果,再带动其他成员一起谈,这样才能提高效率。在G20这样一个平台上,先形成全球经济治理改革的主张,接着再把这些主张引入或“嫁接”到有关国际经济组织中,这样做有利于提高执行力。

任 琳:

羌老师谈了很多有关结构性改革的问题,我接着这个话题说几句。在成都举行的G20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公报中,将结构性改革写了进去,至于它能不能写进峰会公报中,我们只能拭目以待。我们对于全球经济治理的主张是要进行结构性改革,避免浪费、整合资源、提高利用率、促进发展。但欧美主流的声音还是进行货币政策调整的短期治理应对。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全球经济治理理念,其调整和治理的工具是不一样的。当这两种相互冲击的理念一起来到杭州峰会上时,“结构性改革”究竟能不能像在成都财经轨那样成功地写进峰会的宣言里?而且这一议题的确立,是否也体现了我们向世界传递“中国药方”的努力?总之,在结构性改革领域,我们开始做一些顶层设计、开始提出议题、带动全球的对话与合作,这是一大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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