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法结构》术语翻译商榷

李　闻

（清华大学中文系，北京 100084）



《句法结构》术语翻译商榷

李闻

（清华大学中文系，北京 100084）

摘 要：乔姆斯基在《句法结构》中首次提出了著名的“转换生成语法”,造就了辉煌一时的基于规则的机器翻译的理论基础。作者在阅读《句法结构》译本时,发现其中有些术语的翻译欠妥或陈旧过时,影响到对其内容和思想的理解。考虑到术语对于科技文献的重要性,作者对书后所附术语表进行系统梳理,对其中一些欠妥的术语翻译进行讨论并提出相应的改进建议。

1957年,乔姆斯基（ChomskY）的Syntactic Structures[1]发表后,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书中提出的转换生成语法被认为是语言学发展史上的一座里程碑,大大促进了语言科学和计算机科学等学科的发展。1979年,邢公畹、庞秉均、黄长著、林书武几位先生联合翻译了乔姆斯基的著作,即《句法结构》[2]。《句法结构》是一部全新的著作,书中提出了新的理论、思想或观点。同时,也出现了很多新的术语。译者为了方便读者,特意在译本最后附上了一个术语表。在当时无相关或类似译作可供借鉴的情况下,译者对该书中的绝大多数术语还是翻译得非常准确,真是令人称道。但是,由于当时国内语言学界对其中一些概念的理解还不够深刻,难免有些术语的翻译不是那么准确。另外,随着时代的变迁,一些术语的译法也出现了演变。

笔者在阅读《句法结构》的过程中,发现其中的术语翻译存在一些问题。作为全书的主线和精髓,术语翻译中存在的问题如果较多,会直接影响读者的理解,甚至会让读者产生误解,从而无法全面、深入、准确地掌握作者的理论、思想和概念。这对句法学乃至语言学的发展是极其不利的。所以,我们有责任并要设法为读者扫清阅读和理解上的障碍,让读者快速、高效地掌握作者提出的理论、思想和概念,节省读者的时间和精力。下面对该书后面所附的术语表进行系统地考察和讨论,并对不妥的术语翻译提出改进建议。

1.bearer填充者

“填充”一般是指在不减少原有成分的情况下,加进新的内容,加进的内容与原有的内容不一定有关联；或者发生移位的句子成分叫作填充语[3]。该书中所述显然不属于这些情况,而是以某种具体的形式或变形取代原有的形式,两者有紧密的内在联系,属于继承、派生或表征关系,另请参见本文后面关于rePresentation的讨论。因此,建议译为“承载者”。文献中也有相关例子：

……,名字如何与承载者（bearers）相关,……[4]

下面是该书中的相关表述,均为引入do或其变形作为某一形式成分的具体承载者,有点像编程语言中的形参与实参：

1）[42]0—theY—arrive

...,do is introduced bY rule（40）as the bearer of the unaffixed element 0....would have introduced do as a bearer of these elements,and we would have such sentences as“does he arrive,”“did he arrive.”（P.64,此处为原文所在页码,下同）

2）[63]Past—John—eat＋an＋aPPle

...,introducing do as the bearer of Past,we would have the simPle interrogative

[64]did John eat an aPPle（P.70）

2.communication theoretic model for language通讯理论语言模式

model现在多译为“模型”。“理论模型”是一个固定叫法,即理论上的模型,最好不要将其拆开。请看相关文献中的例子：

1）……,建立了描述其工作特性的理论模型（...theoretical model...）[5]

2）……手机短信传播的理论模型（Theoretical Model...）[6]

本条术语其原意为“针对语言的通讯理论模型”,所以这里不妨译为“语言通讯理论模型”。从该书以下包含communication theoretic model的三个句子中,可以发现很难将“理论模型”这一固定搭配拆分开来：

3）We shall find that a certain verY simPle communication theoretic model of language and a more Powerful model that incorPorates...（P.6）

4）A familiar communication theoretic model for language suggests a waY out of this difficultY.（P.18）

5）In§§3,4 two models of linguistic structure were develoPed：a simPle communication theoretic model and a formalized version of immediate constituent analYsis.（P.49）

如果对这三个例句进行概率统计,不难发现能成为术语的搭配应该是communication theoretic model,而非communicationtheoreticmodelfor language,因为前者出现了三次,而后者只出现了一次。

3.element单位和heavY stressed element强重音成素

该词现在一般翻译为“元素”“成分”[7]“要素”“元件”等,很少翻译为“单位”[8-9]。单位一般是指度量的单位、组合而成的单元或者组织实体。而元素、成分、要素、元件等都表示某一整体的组成部分。

element一词在该书中出现次数较多,下面对其进行系统的考察。

1）（1）[117]morPhemes are the smallest elements that have meaning；（P.94）

（2）ThuswehavecounterexamPlestothe suggestion[117]that morPhemes be defined as minimal meaning-bearing elements.（P.100）

在汉语语言学界,对语素的经典定义为：语素是最小的、有意义的语言单位[10]。所以为了符合汉语中的固有表达习惯,在上面这两段话中, element可以归化[11]翻译为“单位”。该书中element的类似用法只出现上述这两次。

2）（1）For examPle,we shall define the set of Phonemes of L as a set of elements which have certain PhYsical and distributional ProPerties,and which aPPear in the simPlest grammar for L.（P.54）

译文：举例来说,我们规定L的一套音位为一套具有某些物理特点和分布特性并且出现在L的最简单的语法中的一组单位。（52页,此处为中译本所在页码,下同）

这里a set of elements翻译为“一组单位”似乎欠妥。根据上下文及其想表达的意思,翻译为“元素”似乎更佳。

该书中,element的类似用法还有：

（2）...,so constructed that we can generate all utterances bYstatingthePermittedsequences of highest level elements,the constituencY of each highest level element in terms of elements of the second level,etc.,finallY stating the Phonemic constituencY of elements of the next-to-lowest level. （P.24）

本句里的element来自不同的层级,且与特定的句子无关联,因此可以翻译为“元素”。

3）在提到句子的组成部分时,我们常常说句子成分,那么element在该书中与句子相关联的出现可以翻译为“（句子）成分”。看下面两句：

（1）For examPle,there is no waY of ordering the elements NP and VP relative to one another.（P.32）

（2）We can now droP the element be＋en,and all of the sPecial restrictions associated with it,from [28].（P.43）

[28]Aux C（M）（have＋en）（be＋ing）（be＋en）（P.39）

第一句中,NP和VP都是句子成分。第二句中,be＋en一般是两个词的组合,所以不宜译为“元素”。再看一句：

It must Precede（29 i）,in Particular,so that the verbal element in the resulting sentence will have the same number as the new grammatical subject of the Passive sentence.（P.44）

这句中,verbal element翻译为“动词成分”也比较符合习惯。

类似的句子还有：

In treating the auxiliarY verb Phrase we left out of consideration forms with the heavY stressed element do as in“John does come”,etc.（P.65）

译文：在讨论助动词组的时候,我们遗漏了一些重要形式,如在John does come等句中的强重音成素do。（63页）

强调句中不一定用do的原形,可能用其变体does,所以将do表达为“成分”好一些。

另外,本句中的词组heavY stressed element,即“强重音成素”,也是所附术语表中的条目,根据上面所述,最好将其翻译为“强重音成分”。

除上面讨论、罗列的典型出现之外,element在该书中的其他出现均可翻译为“成分”。

4.level of rePresentation代表平面

虽然“平面”在语言学界用得比较普遍,但笔者认为,这里的level翻译为“层”“级”“层级”“层面”或“层次”或许更好一些,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做出选择。相关文献中也有类似用法：

1）……语际间的层次转换（level shifts）和……[12]

2）……的多层级中文文本查错……（...Multilevel...）[13]对于下面一句：

Thus“took”is rePresented on the morPhological level as take＋Past just as“walked”is rePresented as walk＋Past.（P.58）

译文：比如,在形态学平面上,took用take＋Past来代表,正如walked用walk＋Past来代表一样。（56页）

其中的rePresent一词翻译为“代表”“表示”和“表征”[7]都是可以的,尤其“表示”和“表征”比较接近,但根据该书的实际语境以及目前常见的译法,比如image rePresentation（图像表征）[14]等,建议翻译为“表征”。再看下面一句：

...its rePresentation on each level,including the transformational level...（P.107～108）

从中可以推断出一个字符串在不同层级有不同的“表征形式”。字符串与其“表征形式”的关联是紧密型的,因为“表征形式”与被表征的字符串之间存在某种内在的联系,例如,上述的took在形态学层级表征为take＋Past；上述的John PlaYed tennis和mY friend likes music在词组结构层级均被表征为NP—Verb—NP。而如果译为“代表”,则关系就是松散型的了,因为代表者与被代表者之间不一定有内在联系,比如在交通图中,用0代表“拥塞”,用1代表“畅通”。

相关文献中也有类似的译法：

……外在性的表征（rePresentation）[15]。

5.null string 零符号链

在计算机和信息技术日新月异的今天,如果说“零符号链”,人们有可能会想到0,也就是说,0也是一个符号,这在IT领域是很常见的现象。现在, null一般译为“空”[7],null string一般译为“空串”或“空字符串”,即没有任何字符的空的字符串。该书中不妨译为“空串”。从书中下面的表述中可以见证：[59]X—NP Y

where X and Y stands for anY string（including, in Particular,the“null”string—i.e.,the first or third Position maY be emPtY）.（P.69）

相关文献中也有类似译法：

……NULL代表空串,Φ表示空集,……[16]

以上讨论以前人所提术语翻译原则和方法为基础,但也不完全受其束缚,而是灵活运用,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取得了比较好的效果,如element的一词多义。在术语翻译中要有与时俱进的理念,不要一味地墨守成规,如level的译法陈旧。另外,兼顾一些表达习惯或约定,如element在特定的上下文可以译为“单位”。

参考文献

[1]ChomskY N.SYntactic Structures[M].The Hague：Mouton，1957.

[2]乔姆斯基.句法结构[M].邢公畹，庞秉均，黄长著，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79.

[3]张亚旭，蒋晓鸣，黄永静.言语工作记忆、句子理解与句法依存关系加工[J].心理科学进展，2007（1）：22-28.

[4]钱冠连.西语哲：如何被语言研究利用[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9（03）：1-6.

[5]吴加贵，吴正茂，林晓东，等.双信道光混沌通信系统的理论模型及性能研究[J].物理学报，2005（9）：4169 -4175.

[6]薛可.突发性危机事件中手机短信传播的理论模型[J].上海交通大学学报，2010（12）：1625-1630.

[7]戴维·克里斯特尔.现代语言学词典[M].沈家煊，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8]霍恩比.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M].7版.王玉章，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

[9]萨默斯.朗文当代英语大辞典[M].朱原，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

[10]陈保亚.对剩余语素提取方法的限制[J].汉语学习，1997（3）：12-13.

[11]许建平，张荣曦.跨文化翻译中的异化与归化问题[J].中国翻译，2002（5）：36-38.

[12]张美芳，黄国文.语篇语言学与翻译研究[J].中国翻译，2002（3）：3-7.

[13]吴林，张仰森.基于知识库的多层级中文文本查错推理模型[J].计算机工程，2012（22）：21-25.

[14]田燕，罗俊龙，李文福，等.原型表征对创造性问题解决过程中的启发效应的影响[J].心理学报，2011 （6）：19-28.

[15]袁毓林.关于等价功能和词类划分的标准[J].语文研究，2006（3）：24-30.

[16]谈子敬，庞引明，施伯乐.XML上的函数依赖推理[J].软件学报，2003（9）：1564-1570.

动 态

Discussion of the Term Translation in Syntactic Structures//LI Wen

Abstract：ChomskY ProPosed the famous Transformational-generative Grammar in Syntactic Structures for the first time,which brought about the era of glittering rule-based machine translation as its theoretical foundation.Some inaPProPriate and obsolete translations of terms are found in the Chinese version of Syntactic Structures,which can affect the understanding of its contents and ideas. Considering the imPortance of terms to scientific PaPers,this article sYstematicallY examines the glossaries aPPended at the end of the Chinese version,discusses the inaPProPriate term translations,and ProPoses corresPonding imProvement suggestions for reference.

KeYwords：ChomskY,sYntax,term translation,glossarY

作者简介：李闻（1980—）,男,清华大学中文系计算语言学博士生,研究方向为计算语言学、自然语言处理以及机器翻译。通信方式：levin2@126.com。

收稿日期：2015-09-10

中图分类号：H059；H083；N04

文献标识码：A

DOI：10.3969/j.issn.1673-8578.2016.01.012

关键字：乔姆斯基,句法,术语翻译,术语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