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篮——人民币国际化再提速

文_《英大金融》编辑部

入篮
——人民币国际化再提速

文_《英大金融》编辑部

核心提示：加入SDR是人民币国际化的重要里程碑，更体现了人民币在全球货币辐射范围的扩张和话语权的提升。今后中国金融部门将更多地按照国际规则运转。这是一盘更大的棋。

靴子终于落地。

当地时间2015年11月30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主席拉加德宣布，正式将人民币纳入IMF特别提款权（SDR）货币篮子，决议将于2016年10月1日生效。

这无疑是人民币国际化过程中的重要里程碑，使得“十三五”规划建议中“推动人民币加入特别提款权”的目标在“十三五”开启之前的年末就提前完成。

责任与权利

SDR，特别提款权（Special Drawing Right），本质上并不是货币，作为IMF原有的“普通提款权”的一种补充，是IMF分配给会员国的一种使用资金的权利。SDR创设于1969年，是20世纪60年代末期美元危机的产物。

虽然被各国当成外汇储备的一部分，但SDR最重要的功能是核算功能，也就是账面资产，加之最初规定SDR价值1/35盎司黄金，即1美元，所以也被称为“纸黄金”。1973年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SDR的价值与黄金脱钩，开始由一篮子货币（a basket of currencies）决定。

目前，SDR货币篮子由美元﹑欧元﹑英镑和日元四种货币组成，人民币即将成为篮子中的第五种货币。IMF会每隔5年对货币篮子的构成进行评估，并确保篮子中的货币在国际交易中具有代表性。截至2015年3月17日，IMF共发行了2040亿SDR，约合2800亿美元。

按照成员国在IMF中的份额比例进行分配，IMF向成员国提供无条件和无成本的信用额度，份额越大所获得的SDR数量越多。各国获得的SDR可以经过申请与批准之后与指定的货币承兑国兑换该国货币，从而在现有储备资产不足的时候多一种支付手段。这个意义上，进入SDR篮子的货币更多的是承担一份责任。

那么，人民币为什么要苦心孤诣地谋求进入SDR呢？

原因在于，目前评价主要国际货币的重要指标之一就是是否列入SDR，加入其中意味着IMF对人民币的自由使用性和储备安全性的认可，也是近年来国际社会对中国政府推进人民币国际化所取得的成绩和对人民币在国际舞台地位的肯定，因而对于提升人民币的国际形象大有裨益。打上SDR“标签”，相当于人民币的无形资产大大增加，其中隐藏着许多人民币国际化机遇。并能为其他国家实质使用人民币提供参考，从而带来许多业务机会。

同时，SDR属于当前国际经济规则的一部分，人民币主动加入SDR意味着中国对国际规则的接受和认可，将以重大利益相关方的姿态积极参与国际经济活动。事实上，人民币加入SDR将为陷入停滞的IMF改革注入新动力。尽管IMF早在2010年便已推出改革方案，但进展难言顺利，人民币带来的新改革因素有望助推这一进程继续向前。

2015年前三季度，中国GDP超过48万亿元，2015年三季度末，中国社会融资规模存量近135万亿元，中国每年的进出口贸易有4.3万亿美元。如此体量的货币加入SDR，对于增强SDR代表性﹑降低全球经济金融的波动风险，增强目前国际金融体系的稳定水平都将带来益处。

此外，加入SDR后的人民币还将为全球经济提供重要货币选择。过去人民币的作用更多体现在跨境结算方面，随着其加入SDR，未来在投融资交易﹑储备货币方面有望取得全方位发展。

正如IMF总裁拉加德所说：“将人民币纳入SDR是对中国一系列具有重大意义改革的认可，是对中国经济开放的认可，也是对中国政府未来将遵守市场化原则的认可，这对人民币和中国而言具有重要象征意义，未来一系列改革将继续推进。”

权衡国际化

人民币国际化能带来哪些收益呢？主要体现在帮助中国维持巨额外汇储备的价值；降低中国企业所面临的汇率风险，有助于对外贸易发展；收取国际铸币税，至少部分抵消被美国征收的铸币税；提高中国金融机构的融资效率。更重要的是，人民币国际化将“提高我国在全球经济治理中的制度性话语权”。

从国际经济秩序的变迁来看，新兴工业化国家在初步完成工业化和建成了相对完善的金融服务体系之后，在国际经济秩序改革中的诉求就不再止于简单的被动适应，而是会基于已有的经济力量，积极寻求参与国际经济话语体系建设甚至重建话语体系，包括向世界提供公共产品，参与承担全球经济体系担保人的角色。

如果说中国2001年加入WTO，是实体经济部门与全球分工体系深度融合，一定程度上刚好搭上了全球化便车的话，那么人民币国际化就是中国金融体系与全球接轨的过程，真正转变为利益相关方。

从这个角度来讲，人民币国际化的本质是为新时期的世界经济稳定发展提供一种全球公共产品，因为国际货币的结构是与世界经济发展的结构相适应的。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市场国家，经济所占全球经济的比重上升，这一点在国际货币结构当中必然要体现出来。

此外，人民币国际化能为中国提供更多的工具来增强与现有或潜在的贸易伙伴之间的联系。过去，中国与各伙伴国之间的贸易对话主要围绕货物销售展开，而现在对话的内容则包含了对清算银行﹑QFII﹑RQFII和银行间限额分配等问题的讨论。而且，在对话当中，双方几乎总是会提出签署与建立人民币市场基础设施相关的协议，既能宣传东道国的金融中心，又能达成更加紧密的政治与经济合作。这样，通过在传统的经济对话中，充分利用人民币国际化的撬动作用，中国能够提升人民币在国际上的形象，促进中国与其他国家和地区的贸易关系，而且对中国企业的“走出去”战略也起到了支持作用。

与此同时，也要保持清醒的认识。

尽管人民币被批准加入SDR，对现行国际货币体系的改变影响仍将是非常有限的，毕竟从外汇交易﹑贸易融资﹑官方外币资产﹑国际银行负债﹑跨境支付等各个方面来看，中国金融市场的基本面﹑宽度和深度与美国相比还有极大的差距。

同时，由于经济﹑货币和监管政策的传导将不同程度受到影响，人民币国际化的过程不可避免会面临某些风险。例如国际资本流动和输入型通胀﹑汇率波动加大﹑增加宏观调控难度﹑金融机构面临难以应对的国际竞争，甚至可能面对贸易与货币矛盾的特里芬难题。

因此，要从制定务实的金融改革时间表﹑协同推进法律体系改革和市场自由化﹑提升市场结构的透明度﹑强化会计和审计监管﹑创建可靠的信用评级流程﹑持续加强风险管理﹑建立国际金融沟通合作能力等方面着力，增强金融市场容量﹑弹性和管理能力，以应对未来的不确定性。

顺势的改革

事实上，中国在2010年的SDR复核中，就已满足IMF关于货物和服务出口的要求，而为了符合“自由使用”的界定，着实下了一番功夫。这些改革既是为进入SDR顺势加速进行，更是为满足我国经济﹑金融发展所作安排的题中应有之意。

数年来，作为国际化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人民币离岸市场的建设持续布局并展开，近几个月更是喜讯不断。在非洲，肯尼亚国家银行2015年7月在内罗毕启动了该行首家开设人民币业务的分行；当月，中国人民银行指定中国银行约翰内斯堡分行为非洲首家人民币清算行。在欧洲，中欧国际交易所2015年11月18日上午在德国法兰克福正式开业，首批人民币计价现货产品挂牌交易；汇丰银行(中国)宣布，已获批成为中国银行间外汇市场首批人民币对瑞士法郎直接交易做市商；匈牙利开启中欧国家发行人民币债券的先例；伦敦更是通过发行人民币央行票据等一系列安排，已经成为仅次于香港市场的第二大人民币离岸市场。

国内相关举措更是不断取得重大进展。

在互换和进入储备领域。目前，人民币银行与35个国家和地区的中央银行或货币当局签署双边本币互换协议，协议总规模超过3万亿元人民币，本币互换协议的实质性动用明显增加；在19个国家和地区建立人民币清算安排，覆盖东南亚﹑西欧﹑中东﹑北美﹑南美﹑大洋洲和非洲等地，支持人民币成为区域计价结算货币；全球已超过40家央行，货币当局已经或准备把人民币纳入其外汇储备；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在上海成功上线。

债券市场对外开放。2015年6月3日，获准进入银行间债券市场的境外人民币清算行和参加行，可开展债券回购交易；7月14日，央行发布公告，境外央行或货币当局﹑国际金融组织﹑主权财富基金进入银行间债券市场开展债券现券﹑债券回购﹑债券借贷﹑债券远期以及利率互换﹑远期利率协议等交易，不再受额度限制，相应的环节也大为简化。10月20日中国人民银行在伦敦采用簿记建档方式，成功发行50亿元人民币央行票据，成为央行首次在中国境外发行以人民币计价的央行票据。

证券市场对外开放。2014年11月17日，沪港通正式上线；2015年9月21日达成的中英财金对话成果文件中，双方对上海证券交易所和伦敦证券交易所就互联互通问题开展可行性研究表示支持；10月21日，李克强总理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部署加深上海自贸区金融改革试点，确定在上海自贸区内研究启动合格境内个人投资者境外投资试点。此外，“深港通”也已进入内测阶段。

最后，在汇率制度方面，央行实施人民币汇率中间价形成机制改革，虽然同步推出的贬值引起全球市场波动，但汇率形成机制更加市场化的程序已经启动。

2015年8月人民币(2.79%)首超日本(2.76%)已成为第四大全球支付货币，目前仅次于美元(44.82%)﹑欧元(27.2%)和英镑(8.45%)。同月，人民币以9.1%的占比成为全球第二大贸易融资货币(美元占比80.1%)，实现了从信息货币﹑新兴货币向常用支付货币的转变。

另一方面，SWIFT报告还显示，8月有100多个国家使用人民币支付，其中逾90%支付流量集中于10个国家。新加坡占人民币支付量的24.4%，其次为英国的21.6%。在贸易融资领域，人民币占全球信用证发行额的9.1%，更加巩固人民币在此类用途中第二大使用货币的地位。

资本项目也在不断开放中。在IMF划分的7大类40个小项的资本项目可兑换中，我国完全可兑换7项﹑基本可兑换8项﹑部分可兑换19项﹑不可兑换6项。除个人直接跨境投资﹑衍生品交易外，主要跨境资本交易都有正规渠道。中国的资本管制主要是对短期跨境资本流动的管理，即通过QDII和QFII等限额体系对短期跨境资本的投资主体和投资额度进行控制。

最终，在本轮评估中，人民币符合IMF关于“可自由使用”货币的要求，成功加入SDR。

战略路线图

回顾美元国际化历史，不难发现，成功的关键在于实体经济全球化。美元国际化的过程中先后推行了“马歇尔计划”﹑石油美元和全球化，使得美元在全球范围内得到了广泛的使用。这对中国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特别是其初始阶段采用的“资本输出＋跨国企业”模式仍可效仿。

“资本输出”，输出的是本币，以及资本货物和技术，这必然带来随后的本币债务本息以及原材料﹑中间品和低端最终品的“回流”。在这一过程中，本国的跨国企业集团就是在全球范围内组织资源配置﹑生产﹑销售和定价的核心。

对于中国而言，模式可以改为“人民币资本输出+企业走出去”，就是要帮助企业更加积极﹑更加成功地“走出去”。与此同步，还要实现居民的国际化。这既包括培养参与实施人民币国际化的新型人才，也包括具体实践和使用的普通民众。

政府在人民币国际化的实施路径上也要有所安排。第一，地理上先近后远，也就是凭借地缘优势先实现在亚洲的区域化，然后向更远的国家和地区辐射。第二，先发展中国家后发达国家，向前者输出资本﹑开展跨国公司业务更为容易，既能实现我国优秀产能的输出及所需原料与产品的回流，又能帮助当地解决就业﹑增长等问题，而对于发达国家，则需要认真研究更具针对性的金融产品，同时借助伦敦等传统国际金融中心的金融基础设施﹑市场机制﹑产品创新﹑人才储备等方面的优势为我国助力。第三，先小宗商品，后大宗商品，不要急于触碰以美元定价的大宗商品，可以从小宗商品定价入手。

眼下，“一带一路”战略正是人民币国际化的重要平台，也十分契合上述路径的基本思路。这一战略实施过程中，从加大基础设施建设﹑保障交通畅通﹑实现贸易畅通与便利化，到成立丝路基金银行﹑亚洲基础设施投资开发银行，都需要人民币国际化作为重要支撑。同时，“一带一路”战略为人民币国际化创造了难得的投融资机遇﹑国际分工环境和市场条件，在激发市场需求﹑提升人民币境外流动量﹑便利人民币对外直接投资﹑增加人民币储备货币用途等方面将起到推动作用。

如果被不少人称为中国版“马歇尔计划”的“一带一路”战略能够取得预期的效果，那么人民币国际化必将水到渠成。

——摘自《英大金融》（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