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安
2016-11-29张莹
张莹
首先承认,我听说过这首歌,但是并没有听过,直到碰到梁莉莉,才想起它。找来听,不懂,但是我却喜欢里面的一句话:一个善良的女子,长发垂肩。
那么好。
碰到梁莉莉的时候,是在北京阜外医院住院部的护士站。
她很安静的站在一角,双脚并拢,很规矩地站着,本来就很好的身材,这一下更好看了。
她双手抱肩,垂肩的头发黑黑的落下来,遮着半个脸,周围来来往往的一切丝毫没有打扰到她的安静。
护士走过来,叫她,也叫到了我。她扭头看一下,笑,很温和的样子。
护士交待完事情,让我们继续等。
梁莉莉退回原来的位置,还是原来的样子,安静着。
“你好,你从哪儿来呀?”
只有我俩是女性,在这地方,我不想就这么孤单下去。
“哦,长春,姐姐。”她笑了,很美,眼中带着安静。那种安静,是住院病人少有的安静,仿佛是穿过岁月光阴里的一抹老绿,沉淀着一抹斑驳。
她转过身来,开始和我低低地聊天。
她的声音软软的,糯糯的,有点南方女孩的味道。
她这是第二次来医院了。
第一次的时候,是在当地医院检查出严重的肺动脉高压,医生告诉她,只能药物维持了,而这药,太贵,每月就要将近万元。对于一个普通的工薪族家庭,压力真是不小。
她那么年轻,才二十九岁,自是不甘心。和丈夫偷偷来到这里,再次确诊。因为孩子小,不能停留时间太长,就跑回去了。
说这些的时候,她笑了,嘴角上翘着,眼里闪着灵动的光,像是调皮的小孩,完成了一项隐秘的计划。
检查的结果差不多,也是吃药维持。她眼里的光,一下子,就没了,还是那种沉寂。
这次来,也是和丈夫偷偷来的,想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治疗,孩子大一点了,可以离开了。和父母说来北京培训了,一切都很平静。
我听了,心里一紧,看她发白的、坚定的、清秀的脸。
因为住院是没有家属陪伴的,我们俩忽然有了相依相靠的感觉。护士还没有来叫我们,我们继续聊。
我问她:“我怎么称呼你呢?”
“我叫梁莉莉,叫我莉莉吧!”
“莉莉。”我叫她一声。我知道,我是含着我满心的疼叫的。
她看我一眼,害羞的样子,我一下子想到了老家浮阳大道两边的海棠,春天的海棠,粉红的,满天满地的,那样欢喜。
她接着说,她有哥哥妹妹,父母可以由于他们来照顾。公婆也多亏了大姑姐照顾,自己在的日子,对老人们尽心无悔,就好呢。她和丈夫说了,自己真要是哪天走了,一定找个好姑娘,好好过日子,要把和自己过的苦日子补回来。这两年,他是真受罪了呢!
说他们的时候,她的欢喜渐渐平静下来,换成一种义无反顾,甘心情愿。
“可是,我的小女儿太小了,我怎么对她呢?”提到小女儿,莉莉的眼睛里一阵慌乱,所有的平静,所有的欢喜荡然无存,一股凄凉扑面而来。
她的眼里含了泪。
继而,她抬头一笑:“姐姐,没事,一切都会好的。”
“嗯,是的。会好的。”我重重地点点头。
护士来叫我们,我们到了不同的病房。分手的时候,我们什么也没说,互相击掌,微微一笑。
再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我手术后的第三天。当时,我在楼道里轻轻挪动着,活动僵硬的身体,她也正好走来。
她睡不着,自己走走。见我很好,很开心的样子,欣欣然的。
她给我说她的小女儿,给我说自己回去的打算,还给我说了王羲之的《何如帖》……
她的心里,这样情趣盎然着。
医生叫她,她说:“姐姐,能治的病都不叫病,好好活着啊,多好!”
我冲她招手,她跟在医生后面,是更清瘦的身影。
直到出院,我没有再见到莉莉。
回家不久,收到莉莉加我微信的信息。她告诉我,她回家了,问我可好?
我说,好。然后发给她一张图片,是万年青。
她回信息说:我也好,吃中药呢,省钱。我整理了一家人的衣服,大大小小的,真好玩。大冬天的,竟然还看见一只蛾子,也应该叫蝴蝶吧,破茧成蝶的蝶……我还晒了被子,在太阳底下,有好闻的味道,阳光里,还能折射出好多的花儿……
我看着,看着,落下泪来。
我忽然特别害怕,害怕收不到她的回复。
我想起《莉莉安》里的那句:一个善良的女子,长发垂肩。
而我只想,莉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