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41.八一灌渠工地

雪花纷飞。推土机、修渠的民工、战士。

八一灌渠工程总指挥部工棚内，工作人员出出进进。

陶峙岳和张中宇用望远镜看着工地上的情景。

陶峙岳：你们天山农牧师的工程团真是能打硬仗的队伍哇！刚刚调上来一个星期，工程进度有明显的提高啊！

张中宇：修八一灌溉渠，这是头等重要的大事儿。其实，新疆屯垦，命脉在水；新疆发展，动力在煤。一个是农牧业的命脉所在；一个是工业发展的动力之源。有了这两样东西，新疆必定可以长治久安。

陶峙岳点头，道：中央正在筹建农垦部，王震司令员有一年多没有回到新疆了。我过几天将去北京向中央和王震同志汇报兵团的工作。你张师长就暂时住在石河子，掌握处理整个兵团的工作。

张中宇：这合适吗？兵团司令部里不是还有其他的首长吗？

陶峙岳：有什么不合适？我知道你是兵团的党委常委，这也是王震同志的意见。

张中宇：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服从组织安排了，好在陶司令和王震司令员很快就会回来，我暂代其事就是啦。

陶峙岳：咱们这辈子恐怕就得在新疆扎根喽！你可不能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哦！

两人都笑了。

天山农牧师家属院，张中宇的家。

冯迪正在做晚饭，陈春晓抱着儿子田壮壮过来了。

冯迪赶快招呼道：晓春校长，你咋有闲工夫串门子了？

陈春晓：我看你这些日子也没上班，是不是快生了？张师长又不在家，我不得关心关心你啊！

她一手抱孩子，一手帮着往炉子里添煤。道：你这么重的身子，不能自己做饭了。我跟家属院的张管理员说说，让那些一天没正事儿干，到处扯闲话的小媳妇们轮流帮你做饭。

冯迪：我谢谢春晓校长的好心。可这个，绝对不行。我们家老张，还不得说我当官太太，搞特殊化呀！

陈春晓：我知道，张师长到兵团去当值班司令，都两个月没回家了。他可能都不知道哪天是你生孩子的日子。这些个男人，太粗心啦。要么，我让乔副师长往兵团打个电话，让他回来。

冯迪笑道：我生孩子，他回来干什么？听说，陶司令和王震将军全在北京呢。他很忙，不能影响他的工作。女人生孩子，男人能帮什么忙？他回不回来，我还不是都得自己生吗？

陈春晓摇头，道：嫁了军人呢，名好听。实际上，受苦的是女人。我们老田不也是吗，去湖南也快一个月了，连个信儿都不回来一个。

冯迪：生活就是这样，有苦有乐嘛！

她逗弄着小壮壮，道：这小小子儿，名叫壮壮，还真就挺壮的。我要是生个女儿，咱们做亲家怎么样？

陈春晓：那感情好啊！我们白捡个媳妇儿啊。

冯迪：那怎么能让你白捡啊？我们是要彩礼的。

陈春晓：要彩礼还不好办，我们家壮壮，就是彩礼。

冯迪刚把面条下锅里，突然觉得自己肚子疼的厉害。开始还忍着，后来就受不了啦。陈春晓赶快叫来家属院的管理员，让警卫班向师部要车，把冯迪送到了天山农牧师总医院。

夏云华院长亲自按排最好的妇产科医生接生，结果却是胎位不正，生产很不顺利。产后手术化脓，冯迪的身体极度虚弱。

新生下来的张中宇的女儿，因为妈妈没有奶水，饿得哭叫不止。陈春晓生田壮壮刚刚半年，奶水是有的。她立刻抱起孩子给她喂奶。

陈春晓和夏云华院长商量，要给远在兵团司令部的张中宇发电报，让他马上回来。

冯迪听见了，她坚决不同意。坚持说自己会好的，不能影响张中宇的工作。

八一灌渠工地。

正是工间休息，张中宇坐在民工和战士们中间。战士们正在吃饭，军用水壶中的水，冻的根本倒不出来。手中的馒头，冻成了冰坨子。战士们吃馒头时，要把馒头放在胸口，焐得稍微软了一点儿，才能咬下一块来，嚼着咽下去。

张中宇从一个战士手中拿过一个馒头，咬一口，就是一排牙道道儿。一些战士脱下身上汗湿的棉袄，不一会就冻得硬挺挺的，可以直接戳到地上。

张中宇把工程指挥部的总指挥和后勤处长叫到垻顶，严厉斥责了一顿。他命令：立刻组织一百个空汽油桶做焦炭炉子，准备大批的焦炭，让民工和战士们工间取暖，烤干汗湿的棉袄、棉裤。支起五十个大铁锅，给战士们烧热水。把食堂直接搬到垻顶来，保证民工和战士们吃上热汤热饭。

后勤处长仍然面有难色，道：张师长，你怎么批评都行。可是，要办到这些，真的需要经费，也需要时间那。

张中宇：经费问题由兵团来解决，时间问题则必须由你来解决。

他对总指挥，道：修灌渠和打仗一样，除了拼勇敢，拼顽强，拼的还有后勤保障。用兵必须爱兵啊！

他指着远处的工程总指挥部，对那位总指挥道：我以兵团值班司令员的身份命令你，马上召集总指挥部和各分部的正副指挥到现场来，和我一起全都到渠底下去挖土方。什么时候把我说的东西都备齐了，我们这些人才能从渠底走上来。

此话一出，所有的人都愣在那里。

周围的民工们，小声议论：

哎呦！张师长这么大的官儿，都和咱们一起挖土方了。

真的吗？领导们能干这种活儿吗？

张中宇笑道：这有什么！当年在南泥湾，我们王震司令员就和战士们一起开过荒，种过地。四年前，天山农牧师在哈拉毛墩开荒的时候，王震司令员、陶峙岳司令员，还有我张中宇，都拉过六人抬的大铁犁。修灌渠的活儿，我们这些总指挥、副总指挥，为什么就不能干那？

他从一个战士手里拿过一把铁锹，向渠底走去。

总指挥对后勤处长大声道：马上执行张师长的命令。先把咱们总指挥部和各个指挥分部取暖用的焦炭炉子，全都给我搬到坝顶上来！

说罢，他也从一个战士手中接过铁锹，向渠底走去。

天山农牧师总医院。

一周过去了，冯迪的身体越来越差啦。陈春晓把乔副师长搬到医院。乔永江看见冯迪的状况，立刻命令：发电报给远在石河子兵团总部的张中宇，让他无论如何，速回科伦寨。

42.八一灌渠工地

一百个焦炭炉子炉火通红，五十口大铁锅里，翻滖着热水。

工地的高音喇叭里播送着雄壮的乐曲。数千名劳动大军，几十台机械设备同时工作。机器轰鸣声，人们的口号声，雄壮的乐曲声，交织在一起，场面十分恢宏。

张中宇站在垻顶，眼见如此壮阔的场面，忽然来了诗情。

他随口吟道：

男儿仗剑出阳关，

铁流千里靖尘烟。

屯垦戍边安国策，

红日从此照天山。

石河子，兵团司令部。

一辆吉普车开进院里，停下。张中宇刚刚下车，一名参谋急步迎上来，立正敬礼，把一份电报交给他。他立刻拆看。脸色顿时变了。

他对那名参谋，道：你代我转吿丁然参谋长，就说张中宇家里突然发生情况，非常紧急，必须回科伦寨处理一下。我会尽快返回兵团司令部的。

他重新跳上吉普车，对司机道：马上去科伦寨。

吉普车冲出院子，疾驰而去。

张中宇赶到天山农牧师总医院时，冯迪已经停止了呼吸。

张中宇黙立床前，怀里抱着刚刚出生十几天小女儿，泪水无声地流下。

陈春晓、夏云华和在场的医护人员，无不潸然泪下。

田成龙的家。

里屋，陈春晓在给两个孩子喂奶。左边是张中宇的女儿，右边是自己的儿子壮壮。两个孩子吃饱了，睡着了。她轻轻地把两个孩子放在炕上，盖好被子。再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走出里屋。

外屋。站着张中宇、乔永江、夏云华、韩光大和他的妻子。陈春晓走出来，人们相对无语。

还是乔永江先说话了：春晓同志，你一个人要同时抚养两个孩子，行吗？

陈春晓：有什么不行啊！不行又怎么办呢？就现在的情况，他张师长在兵团那边代理工作，连科伦寨都回不了。他能带个吃奶的孩子在兵团值班啊？

她看着张中宇，道：张中宇，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的女儿养大的。

张中宇只是漠然地看着她。

夏云华：我只是有些担心，我担心田副政委，他会……

陈春晓淡然道：一切都由我来处理，你们大家都不要管了。我还是了解自己丈夫的，他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

张中宇向陈春晓深深地鞠躬，他始终没有说一句话。然后，转身走了。

张中宇走到院子里，仰头望着飘雪的天空，泪水满眶。他低下头，热泪滚落腮边。他用双手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快步登上停在那里的吉普车。吉普车又驶进了风雪中。

兰州，西北大学校园里。正在播放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个五年计划纲要。人民日报社论……

学校大礼堂。许多青年学生和教师在听田成龙作报告。

田成龙：……新疆已经建成了四十万千瓦的火力发电厂，八一灌渠也即将建成。到那时，我们的水利灌溉网，将遍布天山南北。八一钢铁厂，八一毛纺厂都在建设中。新疆已经在大面积地种植棉花，自然还要建设大型的棉纺厂。新疆的前途，一片光明……

就在这时，学校的几名校长陪同王震和陶峙走进了大礼堂。

全场起立鼓掌。沈群众和曲一凡都在人群中。

王震平伸双臂，示意大家重新坐好。

王震：刚才田主任说的很好嘛！起码，不完全是假话啦。我王胡子敢说，你们这些年轻人，要是有决心有胆量到新疆来，你们一定会有用武之地的！

响起热烈的掌声。

王震接着道：党中央，毛主席，朱总司令，周总理，对咱们新疆的建设，是特别的关怀啊！就在前几天，国家农垦部正式成立，我王胡子很荣幸的成了第一任农垦部的部长。咱们的军垦事业，已经成为国家行为，咱们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是保卫西北边疆和建设新疆的主力军。能够参加到这样一场伟大的建设事业中，将是你们终生的荣耀！

全场再次热烈鼓掌。

沈群众起身高呼：我们一定要努力学习，以优异的成绩，完成学业，尽快投入到建设新疆的伟大洪流中去！为建设新疆出一份力，发一份光。我们新疆西北大学进修班的同学们要发一个倡议，号召有志青年到新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全场一片掌声和热烈的欢呼声。

曲一凡低头不语。

会场里响起震撼人心的歌声：我们年轻人，有颗火热的心，革命时代当先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