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2016-11-28
37.天山农牧师
专家楼,小礼堂。欢迎苏联专家的舞会正在举行。田成龙很兴奋,这是一场冷餐会式的舞会,有点灯红酒绿的意思。
别列金:田副政委,中国的同志太热情啦。我们在苏联,也很少有这样的晚会。
方慧随声翻译。
田成龙:苏联同志是我们中国共产党最亲密的战友。你们专家小组是来帮助我们搞棉花新品种的试验,扩大棉花种植面积的。工作很辛苦,很重要。我们理所当然的要为苏联老大哥,提供最好的生活和工作条件。
别列金摇头,道:既然是同志,就不用客气。我们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享受的。
他看看周围,道:张师长呢?他为什么没有来?
田成龙:张师长把接待苏联同志的全部工作都交给了师政治部。他也希望全体苏联专家,在我们天山农牧师生活愉快,工作顺利。
别列金:我还是希望,能在这里见到张师长。
田成龙:请别列金同志谅解。张师长今天下午去十公里外的丁甲屯数棉花桃儿去了。他会住在那儿,明天才能回来。
别列金对谢尔盖,道:你们不要玩的太晚,不要影响明天的工作。我去休息了,明天,也要去那个什么屯,去数棉花桃儿。
别列金走了。
田成龙:这咋还和我们张师长一个脾气呀?
谢尔盖邀请方慧跳舞,两人下到舞池,跳起了华尔兹。
田成龙觉得跳舞这事儿挺有意思。他下意识的,跟着音乐节奏,晃着身子。
萧媛媛过来邀请他跳舞,田成龙说自己不会跳舞。
萧媛媛:我可以教你呀。
于是,两个人也下到舞池里比划起来。
一曲终了,两个人回到座位上。
萧媛媛给田成龙倒了一杯葡萄酒,道:田政委,我……
田成龙:副政委,我是副政委。
萧媛媛笑道:我们地方上都不带副字儿,要不然,副职领导听着不顺耳。
田成龙:部队上不成,副政委就是副政委。
他一摆手,道:算了吧,不说这个了。说说你萧媛媛,怎么又以专家工作组成员的身份,回到了咱们天山农牧师啊?
萧媛媛仍然微笑着道:还是和天山农牧是有缘呗。
田成龙,我们的黄副团长,现在,还在迪化的监狱里服刑呢,真是命运弄人呐!
萧媛媛低下头,道:那不是我的错。
田成龙叹道:红颜祸水啊!
萧媛媛没听清楚,问道:你说什么?
田成龙赶快岔开话头,道;曲一凡呢,他怎么样啊?
萧媛媛:我们回到西北大学,我改学外语专业,主修俄语和英语。我们学校去年就请苏联教授到校授课,我就做了翻译。所以才能被指定随同专家工作小组到天山农牧师来工作。曲一凡本来想攺修农林专业的,土木工程系不同意他转学科。现在合并为建筑工程系,他还是助教,也在协助苏联教授授课。我们俩去年就结婚了。
田成龙:噢!有孩子了吗?
萧媛媛:还没有呢,先干事业吧。女人有了孩子,就什么也干不成了。
田成龙点头。
萧媛媛:对了,咱们天山农牧师那个小号兵。他现在,在我们西北大学建筑工程系呢,是干训生。算是曲一凡的学生。
田成龙:就是那个沈群众,总是爱瞎折腾。
两个人端起酒杯,干了杯里的葡萄酒。
兰州西北大学,建筑工程系的课堂上。
苏联教援在讲欧洲的哥特式建筑结构和风格。这位俄国人,用俄语加杂着一些汉语在授课。
沈群众在认真的听课,做着笔记。曲一凡走到他的身边,指导他,纠正记录中有误的地方。
下课了,苏联教授走了。学生们围住曲一凡,大家七嘴八舌地提问题。
有人说,苏联教授讲课速度太快,我们也听不清啊。有许多地方不明白呀!
总讲欧洲的建筑,什么哥特式,拜占庭式?难道我们要把整个中国,遍地都盖成洋房吗?
沈群众:我们不能遍地都建成洋房,但是,我们至少应该知道和了解欧洲的建筑。有所借鉴,总是好的嘛。
大家问曲一凡的观点。
曲一凡:人必须依靠自己的思考,才能获得真理。任何权威的话,都必须由你自己来咀嚼消化。只有消化了的,才能成为你自己的知识。教授的话,不能全部认为是真理。我还是希望同学们能用自己的脑袋来学习。
沈群众:我们在建筑方面确实不如欧洲啊,向苏联学习,是很必要的嘛!
曲一凡:中国也是个建筑大国。中国古代的建筑工艺,也是非常高深的建筑艺术。我还是信奉,中国人应该自己办好中国的事情。我认为,陶行知的知行合一,才是最有用的道理。
乔永江被指定为巴肯山煤矿的负责人。可是煤矿急需一个懂业务和技术的常务副矿长。天山农牧师没有这样的人才。于是,张中宇到兵团去找陶司令,希望兵团方面能派个人过来。
陶峙岳却说,兵团方面也派不出这样的人。不过,他告诉张中宇,有一批从内地来的劳改犯,要到新疆。王震司令员居然很痛快的答应收留这些人。办交接手续的时候,王震司令员还亲自去看望了这些劳改犯,还讲了话。中心意思就是,劳改犯也是人。只要真心改过,新疆这么大,也同样容得下他们。王震司令员还特别告诉我,这些人里面,有许多有本事的人,用得好,能成宝贝。
张中宇:那陶司令您的意思……
陶峙岳:你们去公安部门查一下,这些人的档案肯定已经到新疆啦。看看有没有你们巴肯山煤矿用得着的人。新疆有了足够的煤,我们就能办几个大型的火力发电厂,让天山南北充满光明,为全疆的经济发展,提供足够的动力。
张中宇回到天山农牧师师部,找来乔永江,对他说了陶峙岳司令员的意思。最后交待道:这个找人的事儿,你老乔全权去办。有看中的人,一定要抓在手里。
38.一个很简陋的汽车站
几台大卡车停下,公安人员跳下车,荷枪警戒。
劳改犯们也都顺序下车,排好队,走进一个大棚子里。棚子里,支着几口大锅,里面煮的是苞米面糊糊,大盆里盛着苞米面饼子和咸菜。公安人员将食物分发给穿囚服的劳改犯们。
这些人就在棚子里开始吃饭,一个个狼吞虎咽。
一辆吉普车和一辆满载战士的军用卡车开来,停下。乔永江跳下吉普车,卡车上的战士也纷纷跳下车,向两边派出警戒。
一名公安干部立刻跑过来,站在乔永江面前,立正,道:报告首长,请问你们这是……
乔永江大声道:汪伯年,谁是汪伯年?汪伯年站出来!
正蹲着吃饭的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战战兢兢的放下碗和没吃完的大饼了,站起身来,走出队列。大声道:报告政府,我……我是汪伯年。
乔永江看着他,问身边的公安干部:他是汪柏年吗?
公安干部:报告首长,他是汪伯年,被判处二十年徒刑的反动分子。
乔永江拿出一份公文,道:这是省公安厅的公文。这个人,我带走了。
立刻上来两名战士,用枪指住汪伯年。
汪伯年却不顾一切地返身,抓起那个大饼子塞到嘴里大嚼起来。
乔永江不解。
公安干部苦笑道:我们走了一天一夜,才找到一个能办理伙食的地方。所有的人都饿坏了。
乔永江:那就更得快点走了。
公安干部给汪伯年重新戴上手铐。他把开手铐的钥匙,交给了乔永江。
乔永江很客气地对汪伯年,道:汪先生,您请上车吧。
汪伯年被带上吉普车。吉普车、卡车绝尘而去。
天山农牧师师部,军官食堂里,摆了一桌好酒好菜。
汪伯年被带进来,张中宇迎上去。
乔永江立刻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天山农牧师师长兼政治委员,张中宇同志。这位是汪伯年先生。
汪伯年诚惶诚恐,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张中宇对乔永江,道:手铐打开呀,这样怎么能吃饭呢?
乔永江赶快为汪伯年打开了手铐。
汪伯年更是一头雾水,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个人。
张中宇:您曾经在美国留学,学的就是矿产学。您的父亲,是开滦煤矿的设计者之一。你是开滦煤矿的技术部主任。你哥哥参加过加拿大阿里特斯煤田的开发。你们汪氏,是矿业世家啊。
汪伯年点点头。
张中宇,你是因为煽动工人抗拒新政权,被判了20年。
汪伯年:我没有煽动过工人抗拒新政权。我只是说过,这天下大乱的时候,咱们哪个党都不能信。谁给饱饭吃,谁就是好党。有人就说,日本人,国民党,你都拿着高薪水。都吃香的喝辣的。所以,你就把日本人、国民党当成你亲爹。我……我……真的是没那个意思。可是我……我也说不清楚……
张中宇:有些个事儿,说不清楚,那就不说了。来来来,进门先吃饭。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
汪伯年瞪大眼睛,道:这一桌子好吃的,都是我的?
张忠中宇点头。
汪伯年立刻扑上去,大吃起来。
张中宇和乔永江悄悄退出屋去。屋里,只剩下汪伯年在大吃大嚼。
房门外,张中宇告诉刘参谋:汪先生吃完饭,你送他去师部招待所,住最好的房子。
刘参谋立正,答道:是。我马上去安排。说完走了。
院子里,乔永江问张中宇:这个人该怎么使用啊?
张中宇:怎么用?你不是缺总设计师,缺常务副厂长吗?这个汪佰年,就这么用。
乔永江:这个安排,是不是太高了些?有些人恐怕会觉得不妥吧,相当于正团的职务,他终究是个有罪的人。
张中宇;他是否有罪?我们不是法官。但是,他的知识可以让我们挖出煤来,那就是有用的人才。是人才就得用好,用到位。领导者,特别是共产党的领导者,应该有这样的胆气和魄力。况且,整个天下都是共产党的,即便他要反动下去,那又能怎么样?大不了再抓起来嘛?
乔永江点头。
张中宇:生活上的待遇,要比照副师级干部安排,跟你和我一起吃小灶。
张中宇望着星空,道:到那时候,我们就在巴肯山下建一座全新疆最大的火力发电厂,让咱们科伦寨的夜晚,变得跟白天一样。如果我们能在苏联专家的帮助下,将棉花种埴扩大至1000公顷,然后在兵团九个农牧师全面推开,我相信,新疆很快就会有自己的棉纺厂。
乔永江:还有钢铁厂。这么大个新疆,天山,昆仑山,两山横亘,怎么会没有铁矿石呢!
张中宇:总而言之,有了煤,就会有电。有了电,那就将拥有一切。农业、工业将全面发展。新疆一定会成为大西北的鱼米之乡,新中国的钢铁门户。
两个人,像孩子一样笑的纯真又开心。
天山农牧师的棉花试验田里。别列金、谢尔盖在认真地采集棉种。他们身边是两个丁甲屯的农民,还有几名植棉技术员!方慧在他们中间充当翻译。
谢尔盖对方慧,道:我有个请求。
方慧:您请讲。
谢尔盖:我要学习中文。我们或许会在这里工作很长的时间,我自己想,学会中文就更方便些。我也想更多的了解中国,希望方慧同志能够帮助我。
方慧笑了,点头道:可以。我们的领导有特别的交代,凡是苏联专家提出的要求,只要是我们能够做到的,就一定要做到,而且做好。这件事,是我力所能及的。所以,我必须答应。
谢尔盖笑了,两人击掌。
一辆农田作业车开来,萧媛媛和一名战士从车上搬下两只大铁桶,里面是绿豆汤。
萧媛媛招呼大家:同志们,绿豆汤来了。新疆的秋老虎,可是挺厉害的,大家喝碗绿豆汤消消暑。
萧媛媛又从车里拿出两瓶格瓦斯,打开瓶盖,冒出很高的白沫。她把两瓶格瓦斯分别递给别列金和谢尔盖。
萧媛媛:苏联专家同志,有特别的待遇。这是专门从莫斯科运来的格瓦斯。
别列金眉头微皱,道:我们是来帮助中国同志的,我们不需要特殊的待遇。他随手把那瓶格瓦斯,递给身边的那个老农民,道:你们农民同志能种出这么好的棉花,是很了不起的。你们喝。
老农民很好奇,喝了一口,却全都喷了出来。叫道:什么味儿啊?像马尿!
在场的中国人都笑了。别列金和谢尔盖莫名其妙。
方慧只好翻译:农民同志说,这很好喝。他们很喜欢。
别列金:那就好啊。
他让谢尔盖把他的那瓶格瓦斯,给了另一个农民。
别列金:你们喝,你们喝。
两个农民为难的看着方慧和萧媛媛。
萧媛媛:苏联专家的话就是命令,那是必须执行的。再说了,在苏联,这是非常好的饮料。如果你们不喝,苏联朋友会笑你们老土,没有见过世面。
两个农民你看我,我看你。
其中一个人,道:咱们不能让人家苏眹专家看笑话呀!又不是毒药,喝吧!
两个农民只好硬着头皮,把格瓦斯喝下去。
喝过之后,那个农民自语道:还真是有点意思,这玩意儿,也没那么难喝。
另一个农民拍着胸口,道:咱可以回家吹牛了,咱喝着格瓦斯啦!咱们丁甲屯,二百多口子人,谁喝过这个什么什么瓦斯啊?对啦,格瓦斯。
众人又都笑了。
别列金:把这些种子与我们的加里宁2号棉种,做一个对比发芽实验,然后进行比较种植。再通过杂交,来培养适合本地自然条件的新品种。就定名为新棉一号试验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