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英雄

摩尔

一

星期四上午，大约9点钟，12岁的小马丁和他的伙伴们在学校里踢完足球比赛，便急急忙忙地骑上自行车，绕近路赶回家去。小马丁身子向前倾在车把上，轻松地在狭窄僻静的小巷里穿行，那些商店和餐厅的后门像走马灯似的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突然，“哗啦”一声，一家商店的后门被人给撞开了，一个瘦高的男人从里面冲了出来。他边跑边拉下套在脸上的尼龙滑雪面罩，神情慌乱，险些撞在小马丁的车子上。

小马丁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叫出声来。他猛地刹住车子，就在这一瞬间，发现那人的左胳膊下紧夹着一个航空包，包里露出了一支乌黑锃亮的手枪。

那人十分惊恐地抬起头来，本能地伸手去抓航空包里的那支手枪，他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喷射出凶残、冷酷的目光，逼视着面前这个年仅12岁的孩子，好像立刻就要把他吞下肚里似的。小马丁害怕极了，慌慌张张地跨上车，飞快地向前骑去。

那人突然叫了起来：“嗨！小孩，回来！”小马丁回头一看，只见那人竟从后面大步追了上来。小马丁使劲踩着自行车，竭力想摆脱这个家伙。可是，在极度慌乱之中，他连人带车几乎跌进了路旁的排水沟里，一直绑在腰间的尼龙外套也掉在了地上。小马丁顾不得去捡衣服，逃命似地爬起来，跨上自行车跑了。

那人在后面喊着：“站住！”小马丁使出全身的力气，像一只被野兽追赶的兔子，拼命地踩着自行车，直到拐过街角来到闹市，他才松了一口气。他确信，已经甩掉了那个恶魔似的人。

二

当小马丁踏进家门时，电话铃正巧响了。他想，这一定是在外地工作的爸爸打来的，就拿起话筒兴奋地问：“爸爸，是您吗？”电话里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似乎还在喘气：“小马丁，还记得我吗？”

小马丁觉得声音有点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便问道：“你是谁？”那低沉的声音说：“我是刚才捡到你衣服的人，你的学生证就装在尼龙外套里。想起来了吗，小孩？”

小马丁大吃一惊，心想：坏了，正是刚才那个恶魔似的人！现在，那家伙不仅知道了他上学的地方，还知道了他的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这些在学生证上都写得清清楚楚。小马丁突然感到脖子后面冒出一阵冷汗，连喘气都很艰难，他拿着话筒不知所措地站着，双腿微微发颤。

那声音又在电话里响起来了：“小马丁，现在你好好听着！当我干活的时候没有人看见我的脸，你是唯一能够认出我的人。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所以，我必须警告你，别去报警，否则……”还没等小马丁说一句话，对方就把电话“咔嚓”一声给挂上了。

小马丁慢慢地放下话筒，预感到将有一场可怕的灾难降临到他的头上。他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乱糟糟的。他默默地想：要是妈妈在家就好了，也许她能帮上自己的忙；或者，到晚上妈妈回来再告诉她？也许现在就应该去警察局举报，他们可以保护自己……可是，警察一旦贴出有描述那家伙相貌的通缉令，那家伙一定知道是谁告的密，一定会冒险闯进小马丁家来，用枪对准他……

小马丁不敢再想下去了，他闭上眼睛，仿佛自己挨了一枪已经死去，他的父亲和伙伴们都哭着来为他送葬。葬礼很隆重，墓碑上还刻着几个大字：优秀的公民——小马丁……想到这儿，他又感到有些羞愧，觉得自己是个胆小鬼。他睁开眼睛，起身走到窗子前，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暗暗嘲笑自己的怯弱。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一个优秀的公民，真正的男子汉。他下定决心，鼓起勇气，毅然走出了家门。

三

小马丁急匆匆地来到了警察局门口，锁上自行车，快步跑上台阶，推开了警察局的门。坐在桌子后面的一个警察，看着满头大汗的小马丁，便隔着一堆案情报告问道：“亲爱的公民，可以为你效力吗？”小马丁过于紧张，竟把事先想好的话都给忘了，他语无伦次地说：“我想举报，我看见了……今天早晨……我们踢足球……有个人打电话……”

那警察温和地说：“别急，慢慢说。”突然，小马丁发现警察的那双眼睛也是蓝色的，这令他禁不住又想起了那个人和那双凶残、冷酷的眼睛，他又一次犹豫起来：“我想……”小马丁感到自己的舌头变得僵硬了，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另一个警察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将一叠“丢失报告”推到了蓝眼睛警察的面前，抱怨地说：“瞧！又送来这么多，平均每3分钟就有一桩案子发生，真要命！”小马丁听了，灵机一动，抬起头赶忙说：“我想报告的是，我丢了一个钱包，里面装有45元钱，可以吗？”蓝眼睛警察说：“当然可以。”说着，顺手抽出一张“丢失报告”递给小马丁，让他认真填写。

小马丁填写好“丢失报告”，从警察局出来，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感到自己欺骗了警察，干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他觉得街上的行人似乎都在注视他，指责他的这种行为。

突然，小马丁发现有一辆绿色的小轿车总是跟在他的身后。他走得快，车子也驶得快；他走得慢，车子也驶得慢，就像幽灵一样始终不离开他。小马丁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一阵恐惧感袭来，心“咚咚”地狂跳。他猛地骑车拐进了一条很窄的街道。

这条街道平时一般没有人来往，小马丁一边加快了骑车的速度，一边注意身后的动静。忽然，那辆绿色的轿车无声地冲了过来，“嘎吱”一声停在了小马丁的面前，那张熟悉的狰狞面孔从车里钻了出来。小马丁害怕地望着他，慢慢地往后退缩着，突然，他丢下自行车转身就要跑，但晚了，他被那人扑上来牢牢地抓住了。

那人咆哮着说：“我警告过你，不准去警察局举报，可你还是去了！”小马丁脸色苍白地解释道：“没有，先生。我没报告，真的，我没有！我只是报告丢失了钱包，我……”

那人更加疯狂地揪住小马丁的衣襟，几乎要把他提起来。他恶狠狠地说：“不要试图让我相信你，你这个小流氓、小杂种！我今天非杀死你不可！”小马丁喘着粗气说：“真的，我没告发你，我有证明，你看一看我衬衣口袋里的那张纸条，你就会明白的。”那人一只手抓着小马丁，另一只手从小马丁的衬衣口袋里翻出那张复印的“丢失报告”，很快地看了一遍，然后又塞回到小马丁的口袋里。他逼视着小马丁，威胁道：“好，你还算老实。不准你再耍什么花招，不然，咱们走着瞧！”说完，他猛地把小马丁推倒在路旁的水沟里，转身钻进汽车，一溜烟地走了。

整个白天，小马丁一直坐立不安。吃晚饭的时候，小马丁的妈妈看着心事重重的儿子问道：“你怎么了，亲爱的，是哪儿不舒服吗？”小马丁叹了口气，身上的疼痛和内心的恐惧使他不敢对妈妈说出白天所发生的事情。他说：“妈妈，没什么，我只是太累了，我想早点休息。”说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四

小马丁斜卧在床上，独自寻思着：假如告诉了警察自己所看见的一切，那究竟会发生什么呢？假如在那条僻静的小街上自己没让那人看那张“丢失报告”，又会发生什么呢？劫持、凶杀、死亡……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不！还是得把事情告诉妈妈，妈妈会给自己出主意的。

想到这里，小马丁跳起来，迫不及待地拉开房门，走到客厅，他看见妈妈正准备出门，便叫了一声。妈妈回过头来，温存地笑了笑：“亲爱的，妈妈晚上要去公司开会，不能陪你了。你不生妈妈的气吧？晚安！”她弯腰吻了吻儿子的前额，急匆匆地走了。小马丁知道妈妈是公司的经理，工作特别繁忙，他听着门外的汽车声渐渐远去，只能耐着性子等待妈妈回来。

“嘀铃铃……”客厅里的电话铃声一连响了6次，小马丁都不敢去接，最后，他还是拿起了话筒。电话里又一次响起那人低沉的威胁：“我看见你家的人走了，小孩。我想让你明白，我就在你家附近监视着你，随时都可能去看望你，明白吗？”说完，电话又“咔嚓”一声挂断了。

小马丁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他无力地倒在沙发上，觉得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他打开电视，此时正在播送晚间新闻。随着播音员的声音，电视屏幕上渐渐出现了一个倒在小车后座上、满脸是血的中年男人。播音员说：“罗伯特，上星期三东部银行抢劫案的目击者，今天下午4点钟在西区被人暗杀……”接着，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条小巷，镜头指向一处被人撞坏的店门上。

小马丁突然浑身一阵紧绷，这正是他上午路过时看到的店门。他屏住呼吸，两眼紧盯着电视屏幕。播音员继续在说：“今天上午9点左右，温斯顿珠宝店被一个蒙面人抢劫，由于店主竭力反抗，被罪犯用枪击中胸部，射穿了肺叶，生命垂危。如果市民们有关于此案的线索，请按下列特殊号码给警方打电话，电话888-6060。警告：罪犯带着枪。”

小马丁颤抖着关了电视。现在，他已经清楚地知道，抢劫案在任何一分钟内都可能变成凶杀案，如果他真的鲁莽行事，他也可能成为一个无谓的牺牲者。可他现在就安全了吗？那人总像幽灵似的跟着他，在他屋子外转，还时不时打来恐吓电话……他该怎么办？小马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考虑着他的计划。他想，如果他真去报了警，那他无疑会受到警察的保护。

可是，如果警察在几个星期内都抓不到罪犯，他们又能保护他多久呢？小马丁翻了个身，顺手打开了床头的收音机。播音员在说：“……珠宝店主温斯顿在慈善医院里，病情不断恶化，现在，他的家属正在为他准备后事……”小马丁关上收音机，坐起身沉思了良久，终于拿起电话，拨了888-6060。

对方马上有一个人说：“第七分区……我是警长约翰逊。”小马丁告诉警长，他知道一些有关温斯顿珠宝店抢劫案的情况，但他害怕走出屋子，他敢肯定，那个强盗还在附近监视着他家。警长在电话里对小马丁说：“你坐好，不要害怕。我5分钟内派两个人到你家……”小马丁放下电话，长长地吐了口气，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轻松。他来到客厅，仔细查看了所有的门窗，然后关上电灯，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夜幕下的街道。

五

几分钟后，一辆吉普车停在小马丁家的门外，有两个穿便衣的人从车上走了下来，按响了小马丁家的门铃。小马丁警惕地问道：“你们是谁？”来者自我介绍说：“格林和埃斯泼斯特，我们是侦探。这是证件。”说着，来者打开皮夹子让小马丁检查了证件。小马丁打开门，将两人让进家里来。

15分钟后，小马丁已经坐在警察局的一张桌子旁边了。他翻阅了一本贴满了照片的档案，每张照片上的人都是曾经在警察局里备过案的罪犯。格林侦探很希望这里的其中一个就是小马丁所见到的那个人。

但是，直到小马丁翻到最后一页，也没有发现那个人的照片。格林侦探问：“没有吗？”小马丁有些失望又有些担忧地说：“是的，他不是其中的任何一个人。现在他已经知道我把一切都告诉警察了，我该怎么办呢？”格林侦探递给小马丁一张卡片，说：“别怕，孩子。如果你需要我们的话，就用这个电话号码。从现在起，我们必须严密地保护你和你的家。”

格林侦探准备护送小马丁回家，小马丁走到汽车跟前时，突然站住了。他兴奋地对格林侦探说：“等等，让我想想，我想我有办法辨认出那个强盗了。”格林侦探一听，喜出望外。他们立刻转身，又回到办公室里……

第二天清晨，当电话铃再次响起来时，小马丁迫不及待地从床上跳起来，抓起了电话。格林侦探在电话里说：“早上好，小马丁！为什么不看看新闻呢？你会感到心情舒畅的。”

小马丁冲到电视机前，打开电视，屏幕上渐渐出现了那个强盗的脸——凶残、冷酷的蓝眼睛占据了整个屏幕，这让小马丁大吃一惊。接着，他看见埃斯泼斯特侦探给罪犯戴上了手铐。播音员说：“……奥尼尔，今天凌晨3点钟在城里的一家旅馆里被捕获。这是个血债累累的罪犯，警方一直在追捕他。这一次，奥尼尔是被他的指纹辨认出来的。虽然这些指纹在作案现场没有被发现，但是……”接着，播音员讲了破案的经过，把小马丁描述成了令人尊敬的英雄……

小马丁高兴地大叫起来，他终于胜利了！原来，昨天晚上他重新回到警察局后，把那强盗拿过的那张“丢失报告”交给了侦探。格林侦探在那张纸上发现了3对指纹：小马丁的一对，蓝眼睛警察的一对，还有另一对。格林侦探用电脑查找了全部指纹档案，最后终于发现了这对指纹的真正主人——惯犯奥尼尔。

“嘀铃铃……”电话铃又响了。小马丁拿起话筒，听出来是妈妈的声音。

妈妈在电话里对他说：“小马丁，我的好孩子，我看了今天的晨报，祝贺你，我们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