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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阳中路(七首)

2016-11-26郭红云

长江丛刊 2016年22期
关键词:水杉中路空旷

■郭红云

潜阳中路(七首)

■郭红云

阳光照破了玻璃

很像是一位长者

当我摘下眼镜

从材料和题纲中抬起头来

他温暖而沉实的手

已搭在了我的双肩

他几乎是严肃的

同时有其和蔼的一面

他很像是从楼梯下上来的

放缓了脚步屏住了声息

没有居高临下的意味

推开门拉动窗帘

拔掉了锁眼钉子和纽扣

他是一名熟练的修理工

精益求精

在寂静里发出细微的叮当之声

似乎不愿意打扰一个

沉浸于思考和顾虑的人

阳光照破了玻璃

也看破和修补了我平凡理想中

仅剩的那一点欲念和忧郁

后半夜

后半夜醒了

一个人磨蹭良久

抽了几支烟

这不是潜江

轻而易举就能入眠

在外面时间长了

即便在故乡也有

睡不踏实的时候

武汉是一座不夜的城

站在高而空的阳台

我就这么琢磨着看着

远处有一些动车

正缓缓地开进来

缓缓地开出去

仿若一个人

永远只是劳碌的命

始终要赶往别人的城市

万家灯火

如此恬静

不曾被它们带走一盏

也不曾被它们

碰碎一粒

10路公交车

从袁桥那边开过来

大概十多分钟

每次晚饭后

站在窗台边洗碗

刚好在这儿

它有一个站点

自上面往下看

10路公交车

像一部厚厚的字典

上去的人

与下来的人

有时候是一两个字

有时候是一两个词

偶尔觉得陌生

偶尔又似曾相识

自从重新提笔写诗以后

便生出了些

奇奇怪怪的想法

原来10路公交车

就是10路公交车

现在每经过一趟

被我俯瞰起来

似乎都要为我去接一个人

于是特别有期待

和好感

潜阳中路

潜阳中路安静下来

至少要在转钟两点以后

风儿不鸣虫鸟不惊

停止焦虑的事和物

归于没有

澹泊的月光清凉如初

像一只流浪的狗

在水杉与水杉之间

寻觅着出租之屋

空旷的主题是空旷的

仿佛我曾经的少年之心

纯真得掏不出什么别的东西

默然街头

我是一个误入歧途者

想起我是多年以前的荷马

在希腊古老的石阶上

流亡和行吟

歌谣毋需木琴

看世界不用眼晴

我虚伪我沉沦

我没有来由地宿醉不归

我眷念我堕落

我写点诗

我是否是一个误入歧途者

不管我停顿与否

潜阳中路一如既往地在前行

那么多的脚步

凌晨以后又将被它换掉一批

很久没有看看月亮了

很久没有看看月亮了

这么认真地

并不是说我十分想念它

到了把它当成一个人

去想的地步

实际上我并不在意

它的在与不在

我一向不喜欢某种博大

我只需要它一点点狭隘里

溢露而出的光

找不到我的脸和眼

但能捕捉我的手

像一只色泽温润的镯子

当我在黑喑中

无意识地拧亮它

这老式的灯盏

搁置在我生活的一旁

已然太久

它映照的范畴不大

概括起来的內容是有限的

半新不旧的一张桌子

手机烟缸胃药

一个佝偻着的

一时走了神的人

前几年的雪花我没有珍惜

前几年的雪花

我没有珍惜

那时候我不写诗

没有一个温暖的词

用于描绘

拿不出一段像样的句子

去迎接它们的来

和挽留它们的去

雪花飘着

闹着

浪费着

络绎不绝

那漫天遍野的白似乎与谁

有着撇不清的关糸

在我的眼里

在我急于表达

又表达不够的地方

仿若一支庞大的乐队

每一个人都很重要

哪一片雪花

都不可或缺

而我却两手空空

不曾忐忑

和心有灵犀

相见欢

它一定照见过李白

在《静夜思》的时候

还有其他一些

久远年代的人们

也一定照见了此刻的我们

这棵大樟树下的小酒馆里

扔满了一地的烟头虾壳和啤酒瓶

我说的是今晚的月亮

它又白又大又圆

像一只精光的盘子

输掉了剩汁和残羹

霓虹灯闪烁着

变幻莫测的光

广告牌下的报刊亭

早已打烊

新闻与旧事不提

前程和今生未卜

我说的是今年夏天的

一次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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