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正在消隐
2016-11-26云南蓝狐彝族
云南◎蓝狐[彝族]
白昼正在消隐
云南◎蓝狐[彝族]
也许
也许我需要一座小小的庭院,靠山临海。
山,是犁耙山,有风车,吱呀呀地转;
海,是长桥海,有明月,荡漾于碧波间。
一个人,一壶茶,守着剩下的岁月听风看雨。
篱笆墙上的青青枝条,也许是蔷薇,也许是曼陀罗。
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你来,在某个季节的某一天,午后或清晨。
为我吟诵叶芝或聂鲁达,还有什么能抵得上这样的时光呢?
“山楂树,开白花,对面来了个老冤家……”儿时的歌谣,软软的,像石块上的青荇,蔓延,随着流淌的空气与水。
阳光炽热呵,唯有庭院深深。
深夜卡片
当我在玻璃窗上写下时间、秘密、镜子。
月亮正缓缓下沉。那清清浅浅的白月光,碎片般无从拾起。或许夜过于漫长,罂粟竟失血而凋零。
滴答声从浴室传出,像老旧钟表一样迟缓而又精准。
我偶尔发呆。但从不问哲人般的问题,比如:我是谁?
一堆琳琅满目的彩妆,只为拥有而拥有。这样,就不必担心它们因燃烧而化为灰烬。
我深深地迷恋香奈儿5号的味道,同时又无比厌倦。
如果夜足够漫长,我就聆听一块石头。
听鸟鸣、花开、龙吟和虎啸。
仿佛那个手捧雏菊,追赶火车,追赶太阳的女孩,从未走远。
斯娘
你来过,湖面荡起了弯弯曲曲的涟漪。
水里一定藏满心事,游来游去,想要讲给我听。
我的头发已被风吹起,就像风的线条。
游来游去。不由得,我又想起了你。你的模样,多像风中的紫罗兰,在我脑海,游来游去。
听!远处传来萨克斯的声音。谁在风里演奏《爱的幻想曲》,旋律在湖面荡起了弯弯曲曲的涟漪?
游来游去。不由得我又想起了你,你的模样,多像风中的紫罗兰,在我脑海,游来游去。
你看,我的裙角已被风吹起,就像风的线条。
游来游去。空气中弥漫青草的气息,不由得,我又想起了你,你的模样,多像风中的紫罗兰,在我脑海,游来游去。
你听,杜鹃花落水的声音,湖面荡起了弯弯曲曲的涟漪。
芬芳,在空气里弥漫。
游来游去。不由得,我又想起了你,你的模样,多像风中的紫罗兰,在我脑海游来游去。我多想,化作风中的紫罗兰,化作一尾鱼,在风中,游来游去。
湖面又荡起了弯弯曲曲的涟漪。
风说。你来过。
上帝不在的日子
整个下午,我无所事事,眼睁睁地看着老天又把大把白花花的阳光撒向大地。
接下来看见一些事物,在空中飞得很高,比如风筝、飞机之类的,那些没有灵魂、铁石心肠的家伙,自在地遨游,时不时发出尖声呼啸。
杂草丛生处,一棵向日葵独自晾晒着发霉的花冠,像个十足的过气花旦或青衣。
随便说什么,总之,它现在无比沮丧,低垂的头颅也无力再追逐太阳。
啊!可怜的家伙,它以为独处就能获得自由。
湖堤边,渔船早已破旧。
湖面除了风偶尔漫不经心地掀起一点点浪花,再没什么会受到袭扰,可水鸟却只愿停留在远处的田野或水面,三五成群。
逢春岭
如若哪天相遇了,我定微笑问候,只为那些过去的岁月,有你。
关于未来,我会缄默并转身。
世界很大,很容易把自己丢失。我也是。
空茫啊!如雾,如歌,如我心。
那些相依的鸟儿,不小心就被风惊散了,七零八落,飞向寂静山林。
苍天无语。唯有一条小路,无限伸延。
放歌山野,歌声,也落寞。
绵延而上的,是几重天?我看不透。而脚下的路,蜿蜒曲折。
没有蝴蝶和蜻蜓。映山红啊,和大地一样寂寞。
我来了,走了,像无根的雨。裙裾装满了风。风吹,风又走了。
屏边大围山
云雾消散后,一切无比疏朗。山水、丛林、飞鸟,半山茅舍。
有人登高只为远眺。
我知道那空茫的远方,依然是空茫。
我脚下的这片土地,是木讷不善言辞的,就算上千棵桫椤,也不能写出一本装帧精美的进化论。
它们零散,笨拙。
我想它们不懂哲学,不懂变通,不懂世故,所以濒危。
越往上走,越分不清天地之间的界限。只有靠一条条空中的光缆,才得以辨清人类文明,又颤颤巍巍地占领了另外一片高地。
窃以为,发现天下之美,不外乎俯瞰和仰视。
我胆小,恐高,体内已滋生多种毛病,因此选择一处安静之地平躺。
让野花高过我,野草高过我,万物高过我。
行摄元阳
霞光尚未出现,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一场无边的静默。
没有人离开,我们都是命运的投机分子和赌徒。
更多碰运气的人正从多依树赶来,裹挟着白茫茫的迷雾和松柏的清香。他们早已完成日出的记录,将在坝达静候黄昏。
该用什么样的镜头见证落日的辉煌呢?
在田野间坐久了,就会变成它的一部分,像不远处的多依树,抑或只是一间冷灰色的田棚。
当第一片红霞倒映在水面,我走向她,一个眼神清亮的哈尼族妇女,犹如我,走向另外一个我。
多依花开得又密又茂,偶尔有洁白的花瓣,轻轻飘落。她那暗蓝布衣上的银饰,一明一灭,而此刻的她并不知道自己是闪亮的。
风正忙于搬运更多的事物,花香,鸟鸣,数不清的云雾。往更高远的地方,试图使这些空灵的事物远离我们,远离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