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忠诗六首

◆◇ 苏 忠

苏忠诗六首

◆◇ 苏 忠

在 异 乡

一叶青草 摇着一面月光

在风里万物举起白旗

草原苍茫 能捧着月色的

只有一湖水的温柔

一颗星光 囚着一颗心

也只有浩瀚夜空

能收拢这些浮沉的浪子

离家多年 才发觉异乡也是故乡

禅 箭 录

时间是弓弦

人们只是箭

被命运往后扯

还以为是向前

倒着走的今生今世

有一天 光阴松手

回光返照的一生

来路纷纷苏醒

谁都正中靶心

散 步

八九点的阳光

踱进了屋子

却也没走远

窗棂上也有

不知道是坐着

还是站着

许多人家都有

来者不说话

或站或倚 或盘膝

安静的清晨

菩萨从林间来

说出太阳了 外面很好

清晨百步走

活到九十九

菩萨她每天都散步

陌 镜

接住河上的半截拱桥

就成了一面镜子

映照波澜里的从前

杂草 鹅卵石 鸡鸭叫

有点薄雾 有点湿

冰裂纹里的陌生人

从镜中轻舟而过

山头还有积雪

像猫的眼睛

镜子里的鱼儿很安静

屋檐下的灯笼

喝醉酒的模样

晃着东 晃着西

探头探脑的迎春花

都看到镜中的自己

有的绽放在三月

有的绽放在二月

陌生人又回来了

就站在现在

说镜子里的鬓毛白了

无 常

总不能说 上帝

能造出自己举不动的石头

就像此生此世 爱你

我还能说出口

这经纬线鞭打过的北方

针芒也站不了几个天使

溶解一切的眼泪啊

只装在相爱的眼神中

于是 有时我相信爱是自由

有时相信爱是宿命

因为魂灵扛不动这一切

所以连肩膀都成了上帝的石头

不负责任的爱 我如此自责

针芒涨成了一把寒刃

我左冲右突从南到北

却发现它一直如影随形悬着

她利剑她天使

说相爱 她是寒刃

说不爱 她是天使

宿命和自由它反复无常

禅与庙堂与江湖

——辩机和尚和高阳公主

那只是大唐年间的一场寻常出猎

一袭袈裟与轻裘肥马的不经意岔道

那时风里有经书与花朵的腐烂气息

水有痕 水有痕

雨点纷纷扬扬洒在山前岭后

马蹄声里的爱情步步践踏尘世

春天把烟火削淡 镌着十指相扣的手

五蕴空 五蕴空

一只玉枕 载着燕子听经的灼灼

浮沉在仓促的潮生两岸

说不清是负了如来还是负了卿

爱别离 爱别离

无法叙述的故事只能顺势腰斩

一场血光之灾的爱伴随黄土飞扬

偶然印证了偶然的不容人世

缘起灭 缘起灭

都说血是佛的眼泪

我半生的修行都未曾见过拈花滴水

那一天狂风暴雨魔摧花

从此度 从此度

毕竟是遗落在多年前的往事了

大唐年间的一场秋后问斩

完成了禅与庙堂与江湖的辨证

观自在 观自在

（选自《芒种》2016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