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笑呢？

雪鸿



你为什么不笑呢？

雪鸿

一

按照春节就定下的计划，一放假，我便带着刚刚小学毕业的女儿去东南亚旅游。本来以为女儿会很开心，会笑脸盈盈，万没想到她一副重度“面瘫”表情，害得我情绪全无。

何谓“面瘫”表情？就是那一张脸，总像别人欠了她五百块钱，要多高冷有多高冷！平时倒也不觉得，女儿上女儿的学，我上我的班，两人每天早出晚归各自忙碌，彼此碰撞和交流的机会有限，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现在出门在外，又是24小时朝夕相处，女儿的一言一行都暴露在我眼中，真是看也看不下去啊！

喏，就说这旅游团队吧。虽说大家是陌生人临时拼凑起来的，但好歹也要同吃同住同玩一个星期。第一天不打招呼也就罢了，两三天下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得互相有个照应有个笑脸吧。可女儿倒好，永远戴着耳机目不斜视，仿佛全世界就只有她一个人似的。起初，我总担心她耳机声音太高，过于沉浸在手机音乐里而不自觉，于是关键时刻总要推女儿一把，提醒她注意礼让注意安全，女儿却不耐烦了：“怎么了？我耳机声音一点都不大，什么都听得见！”

那一天，我们入住山中。房间清雅别致，是典型的日式榻榻米风格。拉开推门，美丽的山景尽收眼底，我兴奋不已地呼唤女儿：“快来看晚霞，太美了！”却见女儿不以为然地走过来，勉强向外瞟了一眼，皱着眉头道：“赶紧关门开空调吧，也不嫌热得慌！”随即女儿低头望了望脚下的日式坐垫，又皱着眉头道：“我晕，这怎么坐啊？”眼看女儿懒洋洋地躺到床上，急不可耐地寻找网络刷看微信，我一直郁积在心里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我说早知道你这么离不开手机离不开网络，咱们何必花这么多钱费这么大劲出国旅游呢？不如天天宅家里算了！从小到大我最在乎你什么？我不要求你分数多高成绩多棒，却绝对要求你首先要懂得做人！瞧你小时候多懂礼貌，无论见谁都会甜甜地主动问候。可现在呢？你整个一“面瘫”患者，连正常的喜怒哀乐都看不出来。你以为自己这样子很酷很帅吗？错！这是最没教养的表现，丢死人了！

面对我的一串串指责，女儿傻愣愣地扑闪着眼睛，半天没有吱声。等我数落够了，她才大惑不解地问道：“我怎么‘面瘫’了？我一直没明白你到底生的哪门子气呢？”看着女儿一脸无辜的样子，万般无奈，我只得把女儿这几天的“不是”一一盘点。听着听着，女儿忽然忍俊不禁：“咦，难道有人主动问候你了吗？上次你热脸碰了邻居的冷屁股，难不成现在已经忘了？”蓦然间，我被问得哑口无言。

二

是的，对门邻居搬来好几个月了，只有男主人主动上门打过一次招呼。有一次我上楼回家，恰遇邻居主妇往楼下走。我赶紧停下脚步微笑着准备问声好，没曾想邻居主妇压根没望我一眼，快步地从我身边擦肩而过。事实上不仅对门邻居如此，楼上楼下也颇有几户类似的人家，住了十几年彼此都不打招呼。眼下这旅游团也好不到哪儿去，即便这两天大家已经相对熟识了，也只有一两个中老年人碰面时会点点头。青少年则一律沉默寡言，一律面无表情。即便我满脸堆笑地问候他们，他们也一概没有回应。

“怎么样，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吧？你也不能总是怪我。”女儿得意地笑道，“我要是像你要求的那样逢人就问候，人家没准还以为我有毛病。”我不得不承认，女儿说的也不无道理。但是，这难道是对的吗？

在旅行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和女儿反复讨论“面瘫”话题。女儿告诉我，在学校，老师总要求他们正襟危坐严守纪律，学生表情不对，立马会被老师严厉批评。再加上学业负担重，总有上不完的课、做不完的题，心里充满了怨气和压力，脸上还哪来愉悦的表情呢？“这不刚放假还没缓过来嘛，等休息一阵子心情舒畅了，我相信笑容肯定会自动回到脸上的！”女儿的话听得我心里酸酸的。幸亏我与女儿的沟通渠道一直畅通，否则女儿怎么可能会把这番真话说给我听呢？不过女儿也同意我的看法：人人都喜欢热情礼貌，“面瘫”不仅伤害他人还伤害自己。因为当一个人内心不敞亮不幸福时，首先僵硬的其实不是他的表情，而是他的心灵。一个心灵僵硬的人不可能感受到美，这也正是女儿对晚霞中的青山无动于衷，却只想开空调刷微信的原因……

后来，我与女儿一起制订了“面瘫”改造计划。我们决定不管外界环境如何，都要先从自身做起从点滴做起，坚持用正确的态度面对一切。“好吧，下次见到邻居，我一定抬高声音问候她，非让她不能假装看不见我！”我对女儿保证道。女儿也做了个鬼脸道：“好吧，下次我戴耳机时尽量注意场合，免得造成误解，好像我真的拒人千里之外似的！”

编辑朱璐zhulu83@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