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格列布·戈尔鲍夫斯基诗选
2016-11-26谷羽
谷 羽 译
[俄]格列布·戈尔鲍夫斯基诗选
谷 羽 译
格列布·雅科甫列维奇·戈尔鲍夫斯基，1931年出生于列宁格勒。诗人，作家，出版有多部诗集和文集，其中有《我坐在板床上》(1992)、《荒草中的长笛》(1996)、《懊悔的头脑》(1999)、《道路泥泞》(2000)等。曾获俄罗斯联邦国家奖。现居住于圣彼得堡。弗拉基米尔·邦达连科编写的《20世纪俄罗斯文学》，把他列为20世纪俄罗斯最有才华的50名诗人之一。他引用布罗茨基的话说：“当然，我们可以说，他比叶夫图申科、比沃兹涅先斯基、比罗日杰斯特文斯基，比任何一个诗人都更有天赋……”
稿 纸
咖啡渣、纸牌、星象，
算命有诸多套路，
生活充满了诱惑，
我一次也不想占卜。
生存的方方面面
如同财富接受下来。
……有时候这稿纸
比夜莺还要可爱。
稿纸对我的宽容，
像母亲容忍儿子。
我喜欢翩翩起舞
在这片白色天地！
翻腾迸溅的构思，
用滴滴墨水书写。
净化生活用稿纸，
我至今没有堕落。
生 活
醒来吧……拿起笔和纸，
从低洼处——仰望天空，
想想上帝，正引导你
脱离昏暗，睁开眼睛。
让你睁开眼变得聪明，
让你领悟真实的美……
但并非——立刻亢奋，
而是颂扬美的光辉。
你明白了人生的短暂，
生存是上帝的恩赐。
……消耗了肉体就坠落
如同苹果掉下树枝。
旷原的花朵
人们说，你们是野花，
和路边的荒草同类。
我却认为你们是圣物，
为大地做美的点缀。
生生不息的矢车菊，
星星点点的洋甘菊，
战战兢兢的三叶草……
旷野的居民，你们好！
……我想构思一支歌，
仿佛沉浸于哭泣声。
谁知内心的欢乐
却驱散了一路的愁情。
请到我这里来住宿……
请到我这里来住宿……
只有梦境比夜晚柔软。
我用青草为您做床，
绿色床腿由春天修建。
请到我这里返回青春。
在山涧溪流里沐浴。
不过要学会驾驭流水，
把马鬃紧握在手里。
请到我这里相伴消愁，
最好守着一堆篝火。
要把头颅微微地垂下，
静静坐到黎明时刻……
天 空
由于这座城市的吝啬，
我的窗口只有一小片天！
忽而看云彩长出胡须，
忽而雨水倾泻雾气弥漫，
有时候见雪花飘飘，
犹如一团团棉花堵住了
天自洞中出游的路线。
……空中有飞机飞过，
有星斗世界闪烁光焰……
我的窗户又昏又暗。
一支铅笔握在手中！
我要描绘另一个天空，
让我的心灵宽广透明！
夜晚的路灯
路灯摇摇晃晃的夜晚
走过昏暗的街道很危险，——
我从酒吧里走出来，
我什么人也不等待，
我已经没有力气谈情说爱。
疯女人把我的双脚亲吻，
寡妇变卖家产陪我畅饮。
我厚颜无耻的笑声
向来都能取得成功，
翻着跟头消失了我的青春！
身坐板床我像登基的国王，
想领到灰色票证有份口粮。
我像只猫望着窗户，
对一切全都不在乎！
我料定最早熄灭生命之光。
夜晚的路灯摇摇晃晃
黑猫沿街奔跑像鬼一样，——
我从酒吧里走出来，
我什么人也不等待，
打破人生记录我总有胆量！
梦
下雨的马路上马蹄声得得，
奇妙的轻便马车跑得飞快……
白杨树摇晃着光裸的头颅。
死神打开了凶险的子弹袋。
好看的枪支连续射出子弹。
车窗玻璃被打碎坠落纷纷
我戴着顶黑色礼帽上了车。
启程上路，谁知凶险万分……
血染的马路上马蹄声踏踏，
赶车人坐的车座已经淋湿。
我戴着礼帽，温和地微笑……
我手里攥着本普希金诗集。
白 桦
一棵小白桦树，
独自站在丘陵，
离开大片的森林很远。
空中飞过，
整齐列队的白鹤，——它们嘹亮的歌，
唱给鲜嫩的三叶草，
唱给白桦树的春天……
列宁格勒的北方……
要去，要去——
我一定返回家园，
走近白桦树，
看个仔细，
把一片树叶贴在唇上。
……谁能够像这样
向我展示家乡，
让我亲切地把它端详？
灰蒙蒙下雨的傍晚
灰蒙蒙下雨的傍晚
轻轻流淌鸟儿的哭声
在我的头顶上空……
灰蒙蒙下雨的傍晚
我约好了跟云杉、
跟溪流、青草见面……
灰蒙蒙下雨的傍晚
麋鹿惊恐地逃窜，
麋鹿的犄角好看……
灰蒙蒙下雨的傍晚
在雅库特人篝火旁边
把生者与亡灵召唤……
他躲避我把灵魂遮掩，
灰蒙蒙下雨的傍晚……
我注定在这个世界出生……
我被锁定在粗野的地点。
——亚·勃洛克
我注定在这个世界出生，
每个人势必被什么锁定。
母亲牵挂婴儿，墙牵挂画像。
而被地球锁定的是月亮。
醉汉贪杯。词与歌分不开。
锁定了笨拙肩膀的是脑袋。
鸟离不开天空。聪明人——锁定理智。
我被自身锁定只关注自己。
落叶必定被刺猬驮在身上，
嗜血杀手专注匕首的锋芒。
天文学家搜寻未发现的天体，
冰凌向北漂流注入平静水域。
刽子手把砍头的利斧牵挂……
而耶稣注定被钉上——十字架。
○ 视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