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二则

邓三君

散文二则

邓三君

黄山观日

凌晨五时许，我们上鳌鱼峰观日出。

黄山观日，有两个最佳位置：一处是光明顶，传说有三个僧人云游此山，次日凌晨，忽见山谷霞光万丈，惊呼人间仙境，遂取名光明顶，并在此建寺筑庙；另一处是鳌鱼峰，相传为徐霞客所发现，是黄山观日的最佳景点。我们是从鳌鱼峰方向进驻白云宾馆的，落脚后又上了光明顶，两处相比，觉得鳌鱼峰视野开阔，更宜观日。

天蒙蒙亮，空气凉飕飕的，有些寒。约莫一刻钟，我们登上了鳌鱼峰。置身海拔一千八百多米高的山巅，仰望头顶稀疏的晨星，并没有古人“手可摘星辰”的快感。沿山路狂吼，亦没有“恐惊天上人”的恐慌。反倒觉得，天总是那么高，星总是那么远，宇宙万物总是那么无穷无尽。于是心想，古人那些玄虚的诗句，不过是故弄文辞而已。

也许是崇神的原因，更多的人去了光明顶，而鳌鱼峰仅来了三拨，也不过十来人。选定一处正对峡谷的地方坐下，等待幸运之光的来临。导游告诉我们，到黄山看到日出是很难得的，因为黄山十有七八是阴雨天，由于海拔高，雾气大，一般很难见到日出。不过他说，我们的运气好，这几日连续晴天，有可能看到日出。当我们问有多大把握时，他说百分之六十五。在这么好的天气里能看到日出的概率也并不太高，可见上黄山能见到日出者真是太幸运了。渐渐，天边的几块鱼肚白渗出了几缕橘黄，继而，又浮现了几抹桃红。四周四野也光亮了，光明顶上观日的人明晰可辨；远远的山都埋在雾霭中，虚虚实实地露出一些峰来，犹如七仙女出没的圣境。这时，兴奋和喜悦也与天边的霞光一样，环绕在人们的心头。好像是在红日行将喷薄而出的那一刹，峡谷忽然浓雾大作，乌云翻滚，笼罩四野，呈现出一种要吞噬整个宇宙的汹汹气势。红霞没有了，峡谷没有了，就连光明顶也被抹得不见一点踪影了。

按常规，日出的时间是在五点四十分，这大概是人们经过无数次的体验所得出的结果。但已过这个时辰十多分钟了，人们还是依恋不舍地注视着峡谷的方向，希望奇迹最终会出现。忽然，一片欢呼声穿过厚重的云雾从光明顶方向传来。太阳出来了吗？我们带着惊奇与祈望的心情朝光明顶方向望去，只见山岚翻腾，极具妖气地弥漫了茫茫群山，就连近处的树木也模糊不清了。鳌鱼峰的人顿悟了，也欢呼起来，遥相呼应的人们吼得整座大山都在摇动。

在这欢呼声中，我似乎看见了呼之欲出的太阳。我想不论是黄山观日，还是泰山观日，所见到的只是山水奇景，而最美最奇的太阳应该在人们的心中。无论游人是否能见到自然界的奇观，但他们心中的太阳却是天天在升起。

感受周庄

车驰出上海地界约半小时，就进入位于淀江湖畔的“中国第一水乡”周庄了。

周庄的确古朴、毓秀、清丽。不说沈万三的家史、张翰的韵事，就是那幽深的巷陌，那浅亮的河水，那青灰的砖瓦和石桥，就足以让人虚幻起自己所处的时代和身份。仿佛你就穿了绫罗，摇着纨扇，徜徉在并非我们熟悉的那个久远年代的街市里。

这里有国内仅存的桥楼富安桥，有呈“7”形珠联璧合的双桥，这些元明清时期的数十座石桥，把个古镇连缀得疏落有致、张弛有节，独具东方水乡色彩和情调。“轿从前门进，船自家中过”的昔日绅士气派已不复存在，但依河筑屋、依水成街的景况却旧貌依存，真让人暗赞“人家皆枕河”诗句的精当与准确。漫步在曲径通幽的小巷，总让人感受到戴望舒“雨巷”中的诗情画意。恍惚中，我看到那撑着油纸伞的丁香姑娘，和她那裸露在油纸伞下酥润如玉的手臂。一眨眼的忽儿，却隐没在了曲曲幽幽的弄巷深处。

我不得不感慨，周庄山水未改，人事皆非。周庄不属于现代，不属于我们，它永远属于那个已逝的年代。也许正是如此，它才显得弥足珍贵，人们才视它为精神的家园。我以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颁发给这座古镇的“人居最佳环境”的荣誉，不是褒奖我们今人，我们只是代替那些早已作古的先贤们领赏。而这个“人居最佳环境”的定义也绝非适合我们今天的生活与习惯。倘若把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之类的现代家电塞进这些古朴的堂舍，那将是何等的尴尬与别扭，又是何等的不伦不类！周庄已成为那个褪色了的辉煌历史底片，只能保存，却再也无法冲印。现代的周庄人似乎懂得这些，在古镇的另一端建起了新区，开创属于今天的业绩与辉煌。周庄老镇，就像一块古董，被细心地保护成了一个文化民俗的博物馆。

周庄人利用古人遗下的山水瓦石，开发了旅游经济，沿河而坐的民居，不再有婀娜多姿的浣纱女，不再有行吟的浪荡诗人，倚地势而起而落的是清一色的商铺，卖古玩的，卖丝绸的，卖工艺品的，宛若一幅游动的《清明上河图》。周庄人把商品经济发挥到极致，一进古镇，门票60元，再加上沿河荡漾着苏州小调船舫的引诱，五光十色、琳琅满目小玩的撩拨，总让人生出不多掏点腰包就过意不去的感动。

据悉，周庄迄今已有900多年的历史，然而，在改革开放前，虽有过吴冠中的“黄山集中国山川之美，周庄集中国水乡之美”的赞誉，但由于国门封闭，鲜为人知。直到20世纪80年代，一位旅美华裔画家陈逸飞到周庄采风，一幅《故乡的回忆》的油画，轰动了美国，并引起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注意，周庄仿佛一夜成名。周庄因陈逸飞而名扬天下，陈逸飞因周庄而知名世界。周庄与陈逸飞在历史的时间和空间中相遇，为周庄的历史平添了一段佳话，抹下了浓艳的一笔。

周庄美，美在艺术中；美在人们对完美境界的追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