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凤之魂(外二章)
2016-11-26左右
● 左 右
西凤之魂(外二章)
● 左 右
我要在找到那只凤凰之前,最先找到华山神剑。我要在众仙饮酒之前,最先开启酒窑之锁。我坚持着自小对华山无限的热爱,我坚持着现在对一壶酒痴迷的情恋。
没有谁的灵魂,比一滴酒高贵。也没有谁的影姿,比一滴酒销魂。
蛟龙在打劫汉江之水的福地。凤凰在盘涅秦岭的洞天。
一滴酒与一杯水的距离,就是一匹马与一把剑的快慢。在古代,我是一位钟爱刀光剑影的醉客。我和一匹马称兄道弟,我与一只鹰互为对手,我与自己的影子终生热恋。一个人的江湖,醉酒天涯,快意恩仇。在古代,西凤的美名,远震西域,它是习武之人最动情的秘籍。葡萄美酒夜光杯,那只是诗里的虚名,西凤大曲,它是天空中挥洒不尽的晚霞。在古代,有酒在手,善良与善良的距离,无须悬命一线。剑客用忧伤抵御草木的伤口,我以美酒唤醒夕阳。
一杯秦地美酒,瓶装着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江。一把黄粱,痴藏了一地笑傲南北的韵凉。酒,最不过人间的无良毒药。酒,最不过天界的玉琼仙浆。西凤美酒,它游弋于恍惚一过的天上人间。
我在华山断墙残壁的草墙根下,找到了命运幸福的挣扎。我以一瓶酒的重量,婉拒了后半生喂养我金黄的土壤。
白鹿原即景
天空的心情,被一只蝴蝶染成了深蓝。
我要俘获一个斑驳的声音,一个圆寂的声音,它和蚊子在我空洞的耳畔环绕了一整个下午。
我要阅读一株狗尾草,即使它低于尘埃,我也要读出它和参天大树一样高大的光影。
我要丢掉身上无形的铁器,丢掉一匹白色的神鹿,一座巨大的寺庙。
越来越多的欲望,被炙热的阳光,晒成炎黄的盐粒。它们有的流进我铜色的身体,有的流进我的嘴里,咸,淡,带有泥土的体香。
白鹿原上的瓜田,被一只鹰和一群黄色的蝴蝶一望无尽地挂肚牵肠。瓜藤同时也牵紧着的,有艾草的劲脖,瓜农的细皱,知了的情歌,以及所有的瓜叶口里吐出牵牛花嘴巴一样热烈的火。
七月的白鹿原更令干瘪的大地牵肠挂肚。一位作家逝世之后,我热爱这个与白鹿古原有关的地名。一位作家逝世之后,我更热爱他所馈赠下的呼痕。所有的生物,从此与白鹿和蓝色息息相关。乳白色的野菊,摇曳着它固若金汤的梦想。
晴空下,一架飞机刺破了白云,它抱着内疚的欲望,逃离纵马驰骋的古原。
车过蓝田
正午,太阳大过了火焰的头顶。我在密林遇见心神向往的蓝关,以及白鹿驻足的原野。它被锁在铁丝网跟前,滚烫滚烫的,像丢弃大地的山芋,被捧在历史的山巅。
云朵摘来韩愈的诗句:“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眼前所有的路,被锁住了。同时被锁住的,还有一头无人看管的老牛,漫山遍野的美景,远处的人家,背锄头进山的山农,所有的动静迈开了步子,又欲步不前。所有的光敞开了灵魂,但又迷恋时光的空壳。追随蓝鸟的踪迹,我发现了大树怒火冲天的孤独。萎缩的夏风,吹响蒲公英与艾草在脆弱的生命跟前,扎堆撕咬的祈求。借助疏影的庇护,一只蚂蚁载我找到了乘凉的去处。
所有的景致,都是蓝的。蓝山如风一样孤寂。白鹿原山顶的风,群鸟早已占石为王。艳阳高高在上,它将遥不可及的乡愁,深深扎根在护栏墙角,铁丝关口,乱石丛中。一阵风阅览了秦岭上陈年的颂歌,也将我们这群多余的过客,婉拒在沉浮之中。
滚烫的心,滚动了红尘。
我要去的地方,就在眼前的白鹿原。我要抵达的灵魂,从未逃出被锁住的关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