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产业“新常态”与艺术研究转型

祁述裕

艺术产业“新常态”与艺术研究转型

祁述裕

编者按：随着艺术市场的繁荣和科技进步，艺术生产的产业特征越来越凸显。一百多年来，艺术产业受到国际学术界的关注，相关理论层出不穷。改革开放以来，伴随着艺术市场的繁荣和科技进步，我国艺术产业的研究开始兴起。正确认识艺术、市场与产业的关系，促进艺术产业健康发展，是文艺评论界的重要责任。为了推动我国艺术产业研究工作，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成立艺术产业研究委员会，组织专家学者对我国艺术产业发展开展研究。本期刊发一组理论笔谈，期待引起更多学术探讨。

艺术“新常态”

当前我国经济进入“新常态”，服务经济成为经济主体，消费需求从模仿型排浪式消费转向个性化、多样化消费，发展动力从要素驱动、投资驱动转向创新驱动。与经济“新常态”相适应，随着市场经济的深入发展，艺术发展也呈现出许多新的态势，我们不妨称之为艺术“新常态”。从艺术产业角度，当前艺术发展有以下三个突出特点：

第一，当代艺术生产不仅仅是创作者个人行为，而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艺术生产不仅是创作者的个人行为，而且是由众多相关部门和主体共同参与的，涉及生产、流通、消费等不同领域的复杂系统。网络文化、影视等大众艺术是这样，绘画、音乐等个性色彩较浓的艺术样式同样如此。例如，在绘画业中，绘画艺术价值的实现，除了艺术家创作，还包括艺术材质的使用和创新，艺术欣赏的分析和引导，媒体的推介，艺术拍卖机构的运作，艺术收藏机构的价值评估等，这些不同环节都不同程度地参与到艺术生产过程中，共同组成绘画产业的产业链。

第二，艺术业态更加多样。在当代社会，艺术所呈现出的形态具有前所未有的丰富性。个性化、多样化消费需求，激发了人们对探索新的艺术形态的渴望；现代科技与艺术生产的结合，特别是数字技术、网络技术、虚拟技术等现代科技手段在艺术生产中的运用，为新的艺术形态的出现提供了极大的空间。其一，同一种艺术类别的呈现方式越来越多样化。例如，音乐的传播不再仅仅是依靠音乐会、影像制品等传统形式，也出现了音乐剧、音乐茶座、音乐主题乐园、音乐餐厅、网络音乐等多种形态；其二，虚拟艺术生产和消费走向前台。以虚拟的动漫游戏世界为依托的“二次元”消费就是一例。如动漫游戏，动漫真人秀和角色扮演，“手办”文化，以动漫、游戏为主题的餐厅，二次元社交平台等发展迅速，已经形成了活跃的“二次元”消费市场和产业链。其三，随着技术进步，不同业态和载体相互转换和融合也越来越便捷。

第三，艺术产业与相关产业的融合度加深。通过版权的保护和转让，艺术产品可以延伸到相关行业和其他领域。以动漫作品为例，通过艺术授权，可以在电影、电视剧、游戏、音乐、玩具、生活用品等领域和行业广泛使用，开发出各类实体和虚拟衍生产品，也能带动相关文化消费终端和设备的需求（如手机、阅读器、游戏设备等）。迪士尼乐园就是由迪士尼公司创造的艺术形象衍生开发的巨大的展示平台，并且创造了惊人的效益。在当代社会，艺术品的衍生开发，对经济社会的影响越来越大，受众也越来越广泛。近两年国家出台的《关于推进文化创意和设计服务与相关产业融合发展的若干意见》和《关于推动文化文物单位文化创意产品开发的若干意见》，很重要的目的就是大力推动创意设计服务，推动艺术产品的衍生开发，繁荣市场，丰富生活。

艺术产业“新常态”迫切需要艺术研究转型

艺术“新常态”迫切需要艺术研究转型。需要艺术研究者认识艺术领域的深刻变化，以创新和开放的心态研究艺术发展面临的新情况、新问题，促进艺术产业健康发展。从艺术产业角度，我认为亟待加强以下三个方面的研究。

第一，重构艺术研究体系。传统的艺术研究是以作家为主体，以研究艺术创作为核心，重点探讨的是艺术作品的审美价值。这种研究角度和话语体系在今天仍然有其重要价值。但这并不是研究艺术生产的唯一视角。在当代社会，市场因素、科技因素等对艺术生产的影响越来越深刻，要把握艺术生产的特点和规律，还需要善于从市场的角度研究艺术生产，从产业的角度研究艺术生产。比如，市场经济条件下艺术生产组织方式和艺术价值链，艺术生产各个环节的构成和相互影响，艺术产业与国民经济其他行业融合发展，文化消费与艺术生产，文艺管理体制改革研究等等。

重构艺术研究体系首先应正确认识文化市场特点和功能。应最大限度发挥文化市场在配置资源中的积极作用。目前，在对文化市场的认识上有两种偏向：一种观点认为文化市场是洪水猛兽，是只会产生俗品艳品的垃圾之地。持这种观点的人只相信行政力量，只认同精英权威；另一种观点是认为市场万能，市场能够解决一切问题。这两种观点都是片面的。

重构艺术研究体系应防止两种偏向：一种是只重视艺术的审美价值，轻视乃至排斥艺术的经济价值。把艺术的审美价值与经济价值对立起来，没有认识到艺术的经济功能是艺术价值的重要内容，忽视艺术经济在促进经济发展中的价值和作用。一种是对艺术产业发展规律认识不清，政绩导向，跟风冒进，匆忙出台扶持艺术产业政策，盲目上马艺术产业项目，导致出现了很多无效低质的艺术供给，如，名不副实的艺术园区、粗制滥造的动漫游戏产品等。

第二，加强艺术领域智库建设。传统的艺术研究核心是围绕艺术家展开的，其着眼点是发掘艺术作品的价值，改进艺术创作。今天，艺术研究不仅要服务于艺术家，还应该有更多的服务对象。其中，政府就应该是艺术研究的重要服务对象。随着市场经济的深入发展，文化管理体制、管理方式也在发生深刻变革。如何正确认识艺术市场，如何正确处理政府和市场的关系，如何发挥文化行业组织的作用，如何推动艺术业与其他行业的融合发展，等等，这些都是当前艺术发展中政府需要解决的重大问题。艺术研究工作者应该深入研究这些重大问题，积极建言献策，为政府决策提供智力支持。

当前艺术研究界在艺术领域智库建设上有两种倾向：一种是不屑于做智库，认为承担智库功能、为政府服务会丧失艺术研究的独立性；一种是丧失客观评判的立场，迎合政府部门所好。只提肯定性的建议，不提批评性的建议；只提能接受的意见，不提一时接受不了的意见。笔者认为，这两种倾向都是不可取的。

第三,强化艺术研究对行业发展的指导性。艺术生产是一个古老的行业。从产业角度来看，艺术产业又是一个新业态。在文化市场和现代科技双重推动下，当前艺术生产的组织方式、商业模式和消费方式正在发生深刻变化：一是艺术领域的创新创意层出不穷。与艺术产业发展相关的众筹众创模式、粉丝和社群经济、网络文学、IP产业生态链等新的商业模式，个性化定制、精准化营销、协作化创新、网络化共享等新型传播方式不断涌现。二是艺术产业发展所面临的经济环境、政策条件和消费需求在发生深刻变化。在国家经济结构调整，大力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等背景下，如何优化艺术产业发展质量，使艺术产业更好服务于社会经济发展，满足文化消费需求，这是艺术产业研究的重大课题。还要看到，随着艺术产业的发展，供需结构不协调、相关服务缺位等问题也十分突出，艺术产业自身也面临转型升级、提质增效问题。我国艺术产业发展迫切需要确立新理念、建立新规范、明确新思路。艺术研究应该在这些方面有所作为，在艺术研究对行业发展的指导性上发挥更大作用。群策群力，共同推动艺术产业的健康发展。

祁述裕：国家行政学院社会和文化部主任、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艺术产业研究委员会主任

（责任编辑：王筱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