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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刘震云小说的宗教情怀

2016-11-25禹权恒

小说评论 2016年5期
关键词:刘震云

禹权恒

论刘震云小说的宗教情怀

禹权恒

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刘震云可谓是一位值得期待的优秀作家。不管是他的“新写实”小说,还是“官场系列”和 “故乡系列”小说,作品中的批判锋芒、思想力量、文化底蕴,都呈现出厚重的历史质感。比如,在《温故一九四二》《一腔废话》《一句顶一万句》等小说中,不仅具有世俗化倾向,而且还蕴含着宗教化色彩。可以说,刘震云在讲述“中国故事”之时,始终以宗教性眼光思考着“中国经验”的世俗化特征,这分明构成了刘震云小说创作的重要主题。

一、“历史呈示”与“现实隐喻”:从《温故一九四二》到《一腔废话》

作为一位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刘震云一直在“历史呈示”与“现实隐喻”之间游走,渴求揭示中国社会发展的现实秘密。上世纪90年代初期,刘震云的中篇小说《温故一九四二》在《作家》(1993年第2期)正式发表。表面看来,《温故一九四二》几乎“没有故事,没有人物,也貌似没有态度没有立场,主角写的是民族,情节写的是民族的命运。”①但是,小说背后却潜藏着深深的忧患意识。1942年,河南地区发生了严重灾荒。由于天灾(旱灾、蝗灾、风灾、霜灾、雹灾等等)和人祸(国民政府拒绝救灾),加上日本帝国主义疯狂侵略中国,许多灾民被迫四处逃荒。当时,据《大公报》派驻河南的战地记者张高峰在《豫灾实录》中记载:有的灾民把树叶吃光之后,被迫捣花生皮和榆树皮混合蒸着吃;有的灾民在吃了“毒花”的野草之后,脸部中毒并且严重浮肿;有的灾民不得不卖儿卖女维持生计,河南地区几乎陷入了“人间地狱”。另外,美国《时代》周刊记者白修德和英国《泰晤士报》记者哈里逊福尔曼对此也有相关记述:

“由于沿途死人过多,天气又冷,人饥饿无力气挖坑,大批尸体暴尸野外,这给饥饿的狗提供了食品。可以说,在一九四三年的河南灾区,狗比人舒服,这里是狗的世界。沿途有许许多多像灾民一样的野狗,都逐渐恢复了狼的本性,它们吃得膘肥肉厚。野地里到处是尸体,为它们的生存与繁殖提供了食物场。”②

部分地区竟然出现“活人吃活人,亲人吃亲人”的骇人现象。可以说,许多人在灾难面前严重挑战了人类道德底线,他们都在生命死亡线上做垂死挣扎。

后来,《大公报》记者张高峰根据在河南灾区的所见所闻,如实报道了灾民们所经历的痛苦遭遇,这就严重影响了最高领袖蒋介石的“伟大”形象。于是,蒋介石严令《大公报》停刊三天,并对之进行全面整顿。关于河南灾荒,“蒋绝不是不相信,而是他手头还有许多比这重大得多的国际国内政治问题。他不愿让三千万灾民这样的一件小事去影响他的头脑。”③当美国记者白修德把河南地区灾情在《时代》周刊公开报道之后,蒋介石就不得不开始全面救灾。

“外国主教们——本来是来对我们进行精神侵略——在委员长动作之前,已经开始行动了。这个行动不牵涉任何政治动机,不包含任何政府旨意,而纯粹是从宗教教义出发。他们是受基督委派前来中国传教的牧师,干的是慈善的事业。这里有美国人,也有欧洲人;有天主教,也有新教徒。尽管美国人和意大利人正在欧洲互相残食,但他们的神父在我的故乡却携手共进,共同从事着慈善事业,在尽力救着我多得不可数计的乡亲的命。人在战场上是对立的,但在这一批批倒下的乡亲面前,他们的心却相通了。”④

在救灾过程中,外国教会不但在部分城市设立了粥场,而且还开办了教会医院和孤儿院。其中,一个外国天主教神父在谈到设立粥场的动机时说:“至少要让他们像人一样死去。”⑤可以看出,外国传教士在河南开始积极救灾,完全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而无关其他,这就改变了其在中国普通老百姓心目中的基本形象。

长篇小说《一腔废话》最早刊载于《大家》(2001年第5期)杂志,并于2002年1月由中国工人出版社结集出版。小说主要讲述了一个名叫“五十街西里”的地方中的各色人等,比如修鞋的、卖肉的、搓澡的、卖菜的、捡破烂的、卖杂碎汤的、歌舞厅三陪等等,他们在时空错置中不断变换身份,行走于历史与现实之间,不断寻找人们变疯变傻的主要原因。在现实生活中,他们尝尽了各种酸甜苦辣,却又超越了现实规定性。在文本中间,刘震云频繁运用夸张、变形、隐喻等各种技法,有效颠覆了时空逻辑,打破了叙事因果关系,真实呈现出现实生活的游戏性、虚拟性和荒诞性。可以说,刘震云“放纵想象,沉醉内心,以嘲讽的语调质疑现实的生存,以荒谬的形式凸显存在的本质。这使得它既虚泛又灵动,既荒诞不经又直指真实,既凌乱无序又布局严谨。”⑥在看似“一腔废话”的唠叨叙述中,却折射出作者对现实生存状态的无限忧虑。

在小说中间,刘震云运用了反讽手法呈现了人性的乖张、生存的悖谬以及世界的荒诞。比如,老杜和老蒋都想通过老马的外出远行寻找,分别为自己成为“五十街西里”的实际统治者制造托词,但最终结局都是被现实残酷地淘汰出局;女主持人企图按照自己预设目标让老冯配合搞一场“恳谈”电视节目,然而在具体“访谈”过程中,老冯却运用种种手段让女主持人当众脱下衣服,从而使女主持人陷入了尴尬境地;老郭成为梦幻剧场的导演之后,极力想让买菜的小白举办一个模仿秀表演,但是小白模仿的并不是那些明星大腕,而是在歌舞厅当三陪女的小石,后来,随着模仿秀的不断深入,小白依然放弃了早期的模仿愿望,终于回归到卖白菜的小白自己,而使老郭的导演目的最终失败;在辩论赛进行过程中,主持人老候被正方辩手三陪女小石和反方代表老杨搞得不可收场……事实上,在“五十街西里”这一充满“魔幻现实主义”的特殊空间中,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变疯变傻。之所以出现这些奇怪称谓,基本都是强势者对他们进行硬性认定的直接结果。正如洪治纲所说:“他将一个卑微的、被彻底忽视了任何存在意义的人群推向某种权力意志或神力意志的巅峰,让他们在似于诡辩术的过程中斗智斗勇,最后失败得面目全非。”⑦在故事结尾,为了能够拯救“五十街西里”,以及最终寻找到制造他们“疯傻”的根本原因,真正的导演水晶金字塔不得不派出自己的三个姐姐,其中,她们“一个信佛,一个信基督,一个信真主”。在这里,故事情节戛然而止,这就给读者留下了无限想象空间:作者为什么运用这种表现手法结束全篇?三个具有宗教信仰的姐姐能否寻找到最终答案?他们在寻找“密码”过程中是否会重蹈覆辙?毫无疑问,刘震云在文本中有意植入了宗教性因素,希望通过宗教来拯救现代社会人们的生存困境。

二、“恶魔的私语”:《一句顶一万句》的宗教性思考

长篇小说《一句顶一万句》于2009年3月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被誉为“中国版的《百年孤独》”,也是刘震云近年来一个比较成熟、大气的作品。2011年,刘震云凭借着《一句顶一万句》获得了第八届“茅盾文学奖”,不断受到世人热捧。小说主要分“出延津记”和“回延津记”两大部分,分明是对《圣经》故事情节的直接模仿。小说前半部分主要讲述了在二十世纪早期河南农村延津地区,卖豆腐的老杨的儿子杨百利(杨摩西)由于生活窘迫,加上内心孤独苦闷,幻想能够寻找“说得着”的人。后来,自己的老婆吴香香和邻居老高私奔,养女巧玲又在寻找途中不幸丢失,杨百利最后被迫逃离延津。后半部分主要讲述了杨百利的养女巧玲(曹青娥)的儿子牛爱国,为了寻找与别人私奔的老婆庞丽娜,被迫离开了山西老家,回到了母亲生前朝思暮想的延津,以求获得灵魂安顿。表面上看,牛爱国几乎“重复”着祖先们走过的生活道路。在“逃离故土”和“回归故土”之间,他们始终生活在痛苦的压抑状态,寻找不到安顿灵魂的基本方式。

毫无疑问,老詹是结构全篇故事情节的关键人物,同时也给小说增添了些许神秘色彩。作为一位意大利籍的外国传教士,老詹在延津鼓励人们信仰天主教,幻想通过宗教来消解人们的各种忧愁,从而获得心灵慰藉。可悲的是,老詹在延津地区传教四十多年,不但地方官员不予支持,而且普通老百姓也冷眼相看。老詹用于传教的天主教堂,就曾经被两任县长小韩和老史霸占。与此同时,延津地区普通老百姓对信仰天主教也没有丝毫兴趣。比如,老詹在鼓励杀猪匠老曾信教之时,老曾说“跟他一袋烟的交情都没有,为啥信他呢?”,老詹说“信了他,你就知道你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老曾又说“我本来就知道呀,我是一杀猪的,从曾家庄来,到各村去杀猪”。毫无疑问,老詹和老曾的对话充满了滑稽感,他们并不是在同一层面上探讨问题。后来,老詹觉得和竹叶社老鲁认识三十年了,就想发展老鲁信教。当老鲁贩茶之时,就对老詹说“忙得过,你要能让主来帮我贩茶,我就信它”。后来,老鲁不再贩茶,改为竹叶社,老詹再次奉劝老鲁信教,老鲁以“你要能让主帮我破竹子,我就信它”而拒绝。就连骑自行车送老詹到各村传教的小赵,虽然和老詹相处时间较长,但对老詹信教问题也是漠不关心,仍然坚持顺便卖葱来维持生计。杨百利虽然向老詹承诺自己信教,把名字改名“杨摩西”,但也是以老詹能给自己介绍工作为重要前提。在杨摩西和吴香香结婚的日子里,老詹送给杨摩西一柄银十字架,主要用意除了祝福之外,还有就是让杨摩西永远不要忘记主。但是,老詹的银十字架,却被吴香香送到隔壁银匠老高那里,回了一下炉,给自己打了一副水滴耳坠。可见,老詹在延津地区传教遇到了巨大阻力,人们并不欢迎这位“忠心耿耿”的外国传教士。

饶有趣味的是,杨摩西在老詹活着的时候,对老詹所说的信教问题毫无兴趣。但是,当老詹身染风寒不治身亡后,杨摩西对老詹以及信教问题的态度发生了显著变化。期间,杨摩西从老詹草铺的乱草里面,发现了老詹生前手绘的教堂图纸:

“这是一座八层高的哥特式教堂,中央穹窿,直径六米;穹顶离地,六十点八米;钟塔高一百六十米,塔顶上有座大钟,直径六米;教堂表明用大理石墙面,七十二扇窗户,窗上的玻璃是彩绘的,门头上竖一根十字架,直插云霄。不但教堂雄伟,教堂中的摆设,也画在一旁,件件精美。柜子和桌子,都标明用皂荚木做,里外包着精金,四周镶着金牙边;幔子表明用山羊毛织;罩棚的顶盖用公羊皮和海狗皮做;灯台用精金做,杈出六个枝子,每枝上有三个杯,形状如杏花;圣坛也标明用皂荚木做;圣牌用精金做,上刻着:‘归耶和华为圣’”⑧

当教堂窗户打开之时,杨摩西的心里好像也打开了一扇窗。此后,杨摩西觉得老詹传教尽管没有传给别人,但却传给了老詹本人。老詹活着的时候,杨摩西并不信教;现在,老詹死了,杨摩西依然也不想信教,但他开始信老詹这个人了。杨摩西内心中的那道光亮,似乎并不是来自上帝,而是来自老詹。在教堂图纸的后面,赫然留着老詹书写的“恶魔的私语”五个大字。也许正是因为老詹内心中充满了痛苦无奈,他才用此种方式来激励自己,幻想着内心中的乌托邦能够实现。

后来,杨摩西的内心发生了剧烈变化,老詹的教堂图纸始终在杨摩西心目中徘徊游荡。当回到吴家馒头铺之后,他就开始琢磨老詹手绘的教堂图纸,希望用竹篾扎起一座教堂,这样也能给自己带来精神安慰。但是,在妻子吴香香的蛮横阻挠之下,事情被迫中断。但是,杨摩西并没有最终放弃这一计划。在小说下半部分,牛爱国在假装寻找妻子庞丽娜的过程中,回到了母亲曹青娥(巧玲)的故乡延津,无意中发现神父老詹早年的教堂变成了“金盆洗脚屋”。之后,在姜素荣的热心帮助之下,牛爱国寻找到了杨摩西早年逃荒之地陕西咸阳。从杨摩西的孙子媳妇何玉芬口中得知,杨摩西在临死之时,曾经把老詹早年留下的教堂图纸传给了孙子罗安江。牛爱国在这沓发黄的图纸后面发现了两排字,头一排是蝇头小楷“恶魔的私语”;第二排是钢笔字:“不杀人,我就放火”。毫无疑问,前者是出自老詹之手,后者应该是杨摩西书写。虽然牛爱国不能全部理解图纸背后的真实内幕,但却可以想象生活的艰难不易。可见,刘震云在老詹身上寄寓了许多宗教性思考,希望通过老詹来揭示中国社会发展的现实秘密。

实际上,延津地区仅仅是20世纪早期中国农村的真实缩影。这些普通民众在“简单”活着的同时,都幻想能够寻找到真心朋友。在他们看来,只有和那些“说得着”的进行交流,才能完全敞开心扉。比如,杨百利和牛国兴之间经常“喷空”,县长老史和戏子苏小宝夜间手谈,老鲁一个人在心里面默默“走戏”,牛爱国和李昆妻子章楚红偷情之时无话不谈,庞丽娜和姐夫老尚情投意合竟然最后私奔,公鸭嗓老马和猴子现实对话等等诸多情节,都是为了寻找到那些“说得着”的人。许多人之所以冲破各种道德禁忌和法律规范,直接目标就是能够和“说得着”的人在一起。然而,这也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老詹在延津坚持传教四十多年,仅仅发展了八个信徒。当老詹试图用宗教来拯救人们的精神世界之时,却经常遭遇到各种冷遇。长期压抑和现实困境也让老詹变得憔悴起来:“老詹来延津时二十六岁,高鼻梁,蓝眼睛,不会说中国话。转眼四十多年过去,老詹七十岁了,会说中国话,会说延津话,鼻子低了,眼睛也浑浊变黄了,背着手在街上走,从身后看过去,步伐走势,和延津一个卖葱的老汉没有区别”⑨事实上,老詹在延津地区传教期间,几乎没有遇到真正知音。但是,他仍然没有选择中途放弃,直到生命死亡为止。毫无疑问,老詹的坚持传教精神是值得敬仰的。

三、“世俗化”与“神圣化”:刘震云小说主题的双重变奏

在创作过程中,刘震云不仅经常运用世俗化手法,而且还把宗教性因素有效融入到文本之中,二者就构成了一种“话语共同体”,这也是刘震云小说创作的重要主题。我们知道,与西方国家相比,中国一直缺乏真正意义上的宗教信仰传统,支撑人们思想行为的是儒家伦理。总体来讲,西方国家是“人神社会”,崇尚“神圣化”,具有救赎情怀;而中国却是“人人社会”,提倡“世俗化”,带有“群体无根性”的鲜明特征,这就决定了中西社会在诸多层面存在差异。结合刘震云小说创作的故事情节,可以看出中西方社会在宗教信仰方面具有显著不同。

第一,“人人社会”和“人神社会 ”的对照互证。几千年来,中国社会的思想文化观念具有相对稳定性,儒家文化构成了历朝统治者治国安邦的重要思想武器,也是人们共同遵守的道德准则。一般来讲,血缘、地缘、宗族等构成了人们主要的社会关系。在不违背儒家伦理秩序的基本前提之下,“实利”是调整人与人之间关系的重要砝码。但是,许多西方国家都经历了工业革命和社会大革命,其社会结构和思想文化始终处于变动状态。西方人在提倡先进科学技术的同时,也相信上帝能够拯救人们的灵魂。总体而言,中国是一个“人人社会”,而西方却是“人神社会”,这就决定了中西方对宗教问题具有不同认识。正如安波舜所说:“与神对话的西方文化和人类生态,因为神的无处不在而愉悦自在。人与人之间虽说来往不多,但并不孤独;与人对话的中国文化和浮生百姓,却因为极端注重现实和儒家传统,由于其社群、地位和利益的不同,由于其人心难测和诚信缺失,能够说贴心话、温暖灵魂的朋友并不多,反倒生活在千年的孤独当中。”⑩比如,在《一句顶一万句》中,不管是杨摩西和牛爱国,还是其他主要人物,当他们陷入精神困境之时,就幻想能够不断寻找到“说得着”的人,以求消解各种现实忧愁。然而,很多人却没有如愿以偿。相对而言,老詹在延津传教期间,虽然没有遇到真正知音,但他仍然坚持不断传教,希望能够通过与上帝对话获得心灵安顿。

第二,“世俗化”和“神圣化”之间的矛盾纠葛。与西方文化不同,中国文化的精神基础不是宗教信仰,而是儒家伦理。因此,中国文化注重的是社会关系,不是宇宙世界;是人伦日用,不是天堂地狱;是人的今生,不是人的来世。即使是中国式佛教,也追求日常生活体验,明显缺乏西方宗教那种神秘的迷狂冲动和形而上思索。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才说,中国人崇尚“世俗化”,而西方人则提倡“神圣化”,这就使双方在文化心理方面具有差异性。比如,在《温故一九四二》中,当外国记者把河南灾情公开报道之后,最高领袖蒋介石虽然开始开始救灾。但是,刘震云说:

“中国的救灾与外国人的救灾也有不同。外国人救灾是出于作为人的同情心、基督教义,不是罗斯福、邱吉尔、墨索里尼发怒后发的命令;中国没有同情心,没有宗教教义(蒋为什么信基督教呢?纯粹为了结婚和性交或政治联姻吗?)有的只是蒋的一个命令——这是中西方的又一区别。”⑪

一言以蔽之,蒋介石主要是出于舆论压力和个人考虑,才开始对河南全面救灾,带有典型的世俗化倾向。而外国人开始救灾却是受到人道主义的精神感染。同样,在《一句顶一万句》中,老詹和老鲁相识几十年,当老詹奉劝老鲁信教之时,老鲁拒绝了老詹的真诚劝告。但是,虽然老鲁不信仰宗教,但却又有些佩服老詹。他认为延津就找不出像老詹这样执意的人。不管干什么事情,当见不着一点实利,大部分人就会选择迅速逃离。可见,中国人非常注重现实利益,但对精神世界重视不够,这就和西方国家形成了鲜明对比。

总而言之,在历史发展过程中,中国人始终处于“千年孤独”的压抑状态。尽管人们都在寻找精神解脱之道,但总是不尽如人意。在刘震云看来,这主要由于中国人缺乏真正意义上的宗教信仰造成的。当儒家伦理不能有效解决中国人的思想痛苦之时,我们就不自觉地向西方社会寻求救赎之道。正如路易斯·P ·波伊曼所说:“宗教告诉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在宇宙事物的秩序中居于何处,我们正在走向何处,我们应当走向何处,以及如何才能到达那里。它为道德提供了一个揭示系统和正当理由。”⑫因此,宗教信仰有可能会为我们打开另一扇窗户,使我们获得精神慰藉和心灵安顿。我们有理由相信,随着文学创作观念的越发成熟,刘震云一定会给我们带来更多惊喜!

禹权恒 信阳师范学院

注释:

①⑥冯小刚:《温故一九四二· 序言》,长江文艺出版社,2012年版。

②③④⑤⑪刘震云:《温故一九四二》,长江文艺出版社,2012年版,第38-39、42、53、54、56页。

⑥⑦洪治纲:《一个怀疑论者的内心独白》,《大家》,2001年第5期。

⑧⑨刘震云:《一句顶一万句》,长江文艺出版社2009年版,第177、93页。

⑩安波舜:《一句胜过千年——读刘震云 〈一句顶一万句〉》,《出版广角》,2009年第4期。

⑫[美]路易斯·P ·波伊曼:《宗教的哲学》,黄瑞成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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